北疆莫名地变成了冰天雪地之后,有条件的人都搬到了澜河以南或者更南边的地方去了。留下来的,除了没有条件搬家的,就是不舍得这片抛洒了自己全部热血的家园。
比如石头城的十万军士。当初他们跟随容淑蓝,亲眼见证了荒漠变成绿洲的奇迹。这一刻,他们也坚信,眼前的困境总有一天会过去,上苍会再还他们一个美好的家园。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
冬至这天,石头城的居民早早就醒了。
自从天降雪灾,寒冷的天气把打鸣的公鸡都冻死了。石头城中,除了富裕之家精心照料的马匹之外,其余牲畜几乎死绝了。
虽然没有打鸣的公鸡,但是卯时一到,军士和城中百姓的生物钟都自动响了起来。
自从大雪封城后,除了城中营业的商铺之外,很多人赋闲在家,每日里唯一的工作,就是把堆积在街道和屋顶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并搬运到城外去堆放。
别看这个工作简单,但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不停,刚清扫干净的街道,过不了一个时辰,又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想要维持城中的交通畅通无阻,必须一整天都有人不停地清扫路面的积雪。因此,这个简单的工作,就变得冗长而琐碎。
但是,冬至今天,百姓们推开房门,准备拿起工具开始清扫街道积雪,一抬头就愣住了。
地上的积雪已不翼而飞,纷纷扬扬下了两年的大雪终于停止了!露出了澄净的天幕、灰黑的路面和灰色的屋顶。
东边灰白色的天幕,渐渐被朝霞点亮并一点点沁红了。
随着一抹明亮的阳光破晓而出,石头城沸腾了。
所有人都奔出家门,来到街道上,欢呼呐喊或者大哭大笑,更有人直接匍匐在地上,虔诚地叩拜天地。
城主府的城楼上,容士诚迎着朝阳而立,眺望远方。良久,才收回了目光,转眸看向身旁的女儿一家,视线在四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最疼爱的外孙身上,含笑道:“我代表北疆和北漠数十万百姓谢谢你们!”
说着,容士诚对着四人深深鞠了一躬。
沈瀚和容淑蓝慌忙上前,一人一边,把容士诚给搀了起来。
夭夭噘嘴道:“外祖父,我们是一家人,您也太见外了!”
小东则嘿嘿笑道:“外祖父,您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做什么学那些娘们啰里八嗦的!”
容士诚被外孙一句无厘头的话逗笑了,朗声笑道:“外祖父就啰嗦这么一句,再不说了!”
容淑蓝笑道:“爹,我们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启程回乌山!”
容士诚爽快地点头,“好,爹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跟你们去乌山住两年,再带你娘四处走走看看,等念哥儿和小东都娶了媳妇,享受几年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小东大咧咧道:“外祖父,您这抱负真不咋滴!四代同堂您就满足了?起码也要等我孙子的孙子出来喊您一声太祖爷爷啊!”
几人都被小东逗笑了。
容士诚呵呵笑道:“那外祖父岂不成了老妖怪了!”
夭夭抱着容士诚的手臂,昂头笑道:“外祖父,老妖怪要活一千年呢!您准备活一千年吗?”
容士诚笑得胡子乱颤,伸手摸了摸夭夭的小脑袋,假装好奇道:“为什么老妖怪要活一千年呀?”
“千年老妖嘛!”
“……”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只是收拾了一些容士诚夫妇的贴身衣物,打包好,往沈瀚的铜戒空间里一扔,次日一行人两手空空就上路了。
临别前,蓝家大表哥与沈瀚约好,来年三月,就举家搬入乌山。
这两年蓝家在石头城置了不少产业,既然要举家搬迁,自然要把石头城所有产业全都变卖后,到了乌山才好重新置产。
容士诚夫妇、沈瀚一家四口以及容、蓝两家五个孩子,还有跟随沈瀚一同背上的家将们,一行百余人,再搭上小黑和雪狼,队伍道也算浩浩荡荡。
容淑蓝与沈瀚商议后,准备从石头城绕道瀛城,入东海,走海路回乌山。这样路程虽然远了数倍,但是他们有灵力辅助行船,走起来反而比路陆更快。
肖晨领命留在石头城,保护容叔权。夏星从冰洞出来后,容淑蓝就没有见过她。
从肖晨口中得知,夏星被极寒之气伤了经脉,修为跌得厉害,正在闭关疗伤。即便保住了性命,但也是废人一个了。
容淑蓝不愿再见到这个女人,干脆把她也留在了石头城。并告诫肖晨,若夏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难逃其咎。
肖晨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心中却暗暗后悔,这么一个大包袱压身上,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帮夏星求情!
明道给容淑蓝灵识传音,说要往北漠深处走一趟,让容淑蓝不必理会他,日后他自会去乌山寻他们。
入海后,容淑蓝悄悄把阿罗放出来操控船只。
这艘两层客船,是在东海高价购来的。阿罗已经炼化了海马妖的妖丹,修为有所精进,心中正暗暗琢磨着如何求得主人的同意,放它外出历练,好多多猎杀妖兽,早日恢复修为。
对容淑蓝的召唤,阿罗表现得异常的积极。
船行后,夭夭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鱼竿,教他们“钓鱼”。
客船的速度很快,在海面上如一道风似的掠过,又位于深海中,除了夭夭,孩子们哪里能钓到鱼儿?
不过大家也不气馁,每次看见夭夭钓上来各色奇怪而美丽的海鱼,都很兴奋,围着夭夭哇哇大叫,热闹得不行。
容士诚夫妇没有回船舱中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孩子们玩闹,一边赏赏海景聊聊天,很是自得。
东海不知是真的平静,还是因为感应到小东或者阿罗的气息,妖兽们远远避让开了。一路上,到也风平浪静。
船行了五天,抵达清水河码头。
因为容家庄众人频繁使用船只,早在一年多前,就在清水河东建了一处码头。
一行人刚下船,竟在码头上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赵行从旁边一艘客船上下来,快步来到容淑蓝和沈瀚面前,行礼后,恭敬道:“沈前辈、容仙子,老太太来了。”
容淑蓝一愣,老太太?谁是老太太?赵行又从哪里回来的?
不等她回过神来,沈瀚已大踏步朝一侧走去。
容淑蓝的目光往前一扫,眼睛就眯了起来。
凤氏一身华服,被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莲步款款地从船上走下来。
沈瀚等在岸边,凤氏上岸后,一边给母亲行礼问安,一边灵识传音给妻儿。
“阿蓝,我只是让赵行回京照看一下家里,我也不知道娘怎么突然就来了乌山,事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没收到消息?这人是赵行带回来的,以赵行的能耐,想递消息给沈瀚会递不到?
容淑蓝轻笑一声,转眸对容士诚和蓝氏道:“爹娘,我们走吧。”
小东和夭夭相视一眼,也假装没有看见,领着孩子们一溜儿就朝山上跑去,转眼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容士诚早已被乌山浓郁的灵气给惊住了,哪里听得见凤氏在说什么?他是习武之人,虽然不如修士,但是六识较普通人要敏感得多!
他发现下船后,每一次呼吸,身体都轻快不少,行船多日的疲惫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通体舒泰。
容士诚眸中隐藏着激动和兴奋,这个地方灵气逼人,果然是难得的洞天福地!难怪外孙们极力鼓动自己来乌山养老!
容士诚在走神,蓝氏却看见了凤氏。低声对女儿道:“蓝蓝,她终归是你婆婆,你怎么着也得在沈瀚面前,给她留几分颜面。”
容淑蓝哪里耐烦去给凤氏见礼?凤氏这人,用前世一句话形容她再合适不过:胸大无脑!她过去给她行礼问安,被凤氏无辜发作奚落一通也就算了,但是她爹娘在这里,她可不愿意看见爹娘被凤氏落了面子!
且,容家庄是她的私产,跟沈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更别说她沈家了!想在她的地盘上给她气受,做梦!
容淑蓝不接蓝氏的话茬,一手一个,挽着容士诚和蓝氏,沿着岸边的青石板台阶往上走,指着山顶绿树掩映的城堡,笑呵呵道:“爹、娘,那是我新盖的房子,现在天气冷,靠近温泉的别院,就给您二老住!”
凤氏这几年也没少吃沈瀚孝敬的灵米,一张脸丝毫不显老态,快五十的人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凤氏眼神也很好,一眼就看见了容淑蓝。看见儿媳完全无视自己,却挽着一男一女飘飘然转身就走了。目光一厉,目光扫过蓝氏婀娜的背影,美眸倏然一沉,阴声道:“十三,你媳妇目中无人,根本看不见我这个婆婆,我看我还是走算了,免得留在这里惹人嫌!”
凤氏的声音不高不低,两拨人相距不远,容淑蓝和容士诚夫妇自然都听见了。
不等容家三口做出反应,沈瀚沉声道:“母后,这是阿蓝的庄子,如果您住着不舒服,不如回城里住。我在城里有一座别院,还算宽敞,您带了这么些人来,住城里,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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