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见粗暴的训斥着大岛,像极了抗日神剧里的鬼子军官,在警察的气势威压和现实的威胁下,大岛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虽然卢振宇听不出内容,也能听出来这小子认怂了。
大岛说的是自己一直合法经营,从不做违法的买卖,幼女生意也不能说没人做,但自己是从来不敢碰这一块的。
峰见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实情,日本虽然色情业发达,AV产业也笑傲世界,但也和所有发达国家一样,对“儿童色情”这块是零容忍的。
用大岛的话说,与其冒这风险,他还不如直接去贩毒来的痛快些。
但是从他的话里,峰见明显能听出来,他知道谁在干,于是又一番脸贴着脸的咆哮,唾沫星子喷了大岛满脸,大岛实在扛不住了,供出了一个人,说他知道这个家伙以前做过幼女生意,而且做得很隐秘很高端,顾客都是会员制,而且很多都是有身份的人,据说还有一些大人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岛垂头丧气道,“他早就说想洗手不干,不知道他现在还做不做,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峰见也没难为他,问了那个人的情况和联系方式,又上网搜到了他的照片,拍拍大岛肩膀,带着俩人离开了。
卢振宇觉得味儿不对,看这意思,峰见刑事是按照小雨涵被“日本内销”这个路子来查了,难道目前的方向不该是盯着“偷渡出国”这个方向吗?
他让胡萌帮着问了,峰见嘲讽地一笑,从后视镜瞥着卢振宇,叹道:“卢桑,你也跟那些官僚一样啊,一门心思认为他们会把女孩往国外送?你是记者,嗅觉应该比警察灵敏的啊。”
“啥意思?”
峰见摇头笑着,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胡萌脸色怪异,贴着耳朵对卢振宇说道:“他说他忘了,你不是记者,你是中国记者。”
卢振宇脸拉下来了,明白他说的啥意思,但是不屑跟他辩论,这小子是日本人,没听过“平头哥”的名头,很正常。
他哼了一声,心说你个小日本现在嘚瑟了,二战时候你们日本记者还不如中国记者呢,这玩意儿就像跳舞一样,身上没铁链子,跳得好是应该的,有啥好嘚瑟的。
峰见表示完鄙视之后,说了自己的分析,第一,对方假冒警察去接你们,说明你们已经暴露了,但他们不惜冒充警察也要去把小女孩骗到手,而且半路还把另外两名中国警察甩掉了,这说明什么?
卢振宇一点就透:“说明他们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小女孩带不出去!”
很显然,犯罪分子的计划是有纰漏的,只要李晗发觉,那接下来肯定是日本警方迅速封锁海关,顺利把人带出去肯定不可能了,偷渡也要冒风险,要是小雨涵的买主真在国外,他们早就放弃交易了,连机场都不会去。
想到这儿,卢振宇明白了,怪不得文讷一说要在日本交易,对方那么痛快就同意了,日本治安良好,警方效率高,本来不是这种交易的理想地,现在一想,豁然开朗。
……
峰见告诉他们,大岛口中的那家伙叫长石幸治,是一家AV公司的社长,小公司不太出名,但是据大岛透露,这只是他的掩护身份,真正让他赚大钱的,是为日本商界和政界的大人物拉皮条,什么皮条呢?幼女,准确的说是幼童,因为不只是幼女,还有大人物喜欢男童的。
卢振宇脑中迅速闪过“嫖-宿-幼-女”四个字,顿时表示理解,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日本人平时严格的循规蹈矩,人与人交往时也带着一副面具,本性被压抑得太厉害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发达的AV产业和痴汉文化,老百姓尚且如此,那些位高权重的老男人们,凭借手上大量的资源,满足一下特殊癖好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不同于中国,这里调查记者大行其道,无孔不入,连内阁丑闻都照揭不误,哪怕是首相、天皇,都没那个本事说把负面新闻给我压下去,这也正是刚才峰见鄙视他的资本。
所以在日本玩这种东西风险要大得多,所以一旦被曝,可不是处分、停职这么简单的,而是直接锒铛入狱,身败名裂,一辈子翻不过身来,连“操作”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机会都没有,日本很多身陷丑闻的大人物都会选择一死了之。
卢振宇明白,在这里,提供儿童色情服务风险甚至要高于贩毒,绝对不是找几个底层混混骗来无知小姑娘,然后就能给领导服务的,需要专业、严密、隐蔽的犯罪组织,这是标准的瓷器活儿,得有金刚钻才行。
峰见没直接打长石幸治的电话,也没冒失的找上门,而是先查到了那家AV公司的电话,然后找了个投币电话打过去,一问,人家说社长已经不是长石先生了,长石先生一年多前就破产了,现在这家公司已经换老板了。
没有办法,峰见打了长石幸治的手机号,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告诉峰见,她是长石的妻子,不过她丈夫破产之后就离开家了,现在正在外面过着流浪生活,从不回家,自己也和他没有联系。
峰见表示同情之后,说自己是长石先生以前的朋友,问在哪里能找到他,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几个地方,说她丈夫可能就在这几个地方露宿,具体是哪一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需要您去碰碰运气,实在抱歉。
“这样啊,那给您添麻烦了。”峰见挂了电话之后,先开车去上野公园。
……
上野公园很大,门口是西乡隆盛铜像,园内路两旁大量的樱花树,虽然现在不是樱花期,但这个季节树叶的颜色五彩斑斓,红色、绿色、黄色交织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养眼。
卢振宇在国内没见过这种公园,像个大森林一样,树木之间中间有好些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还有寺庙和神社,到处都是参天古木,几乎遮住天空,树下青苔斑驳,大群乌鸦呱呱叫着,在树冠中飞来飞去,时而下地啄食。
他在国内很少见到乌鸦,见到的也就是比鸽子大不了多少,而这儿的乌鸦肥大无比,几乎赶上鸡了,卢振宇到日本的第一感觉就是街头鸽子非常多,车水马龙的路口,鸽子们走来走去,一点也不怕人,到了上野公园,这番景象换成了乌鸦。也许在日本文化中,乌鸦是吉祥的象征?
果然,这儿有很多流浪汉聚集点,说是流浪汉,但感觉并不是乞丐,更像是露营者,在草坪上搭着帐篷,盖着蓝色防雨布,旁边停一辆自行车,上面托着捡来的废品,帐篷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垃圾,流浪汉们本人也只是穿着旧衣服而已,很多人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有的在整理废品,有的在看书。
没有讨钱的,路人也没有给钱的,那种感觉就是,流浪汉们虽然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已经和背景融为了一体,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完全不和周边社会发生任何互动,甚至连眼神的对视也没有,你从他们旁边过,哪怕好奇的看他们,他们也只是低头默默的干自己的事,好像生活在“结界”里一样。
卢振宇此刻有种非常复杂的感觉,难以形容。中国的流浪汉至少会积极讨钱,西方的流浪汉不但会讨钱,还会惹是生非,虽然讨厌,但至少都带着“人”气。
唯独日本流浪汉,看上去安分无比,却又死气沉沉,动作缓慢,眼神浑浊,如同一群僵尸。
“他们不乞讨吗?”卢振宇记者属性发作,很想随即采访调查一下。
“不乞讨。”峰见快步走着,随口回答。
“那他们靠什么生活?”
峰见挠挠头,他显然也不太了解,想了想说道:“捡废品,民间慈善组织帮助,对了,政府每月还有十二万日元的救济。”
每月十二万日元,合成人民币六千多块!
卢振宇感觉有把大锤在心脏上砸了一下。
他自嘲道:“哈哈,峰见桑,你知道吧,我跟胡萌加一起都没有你们一个流浪汉工资高。”
峰见正色道:“这不一样的,你们有希望,他们这些人原来有的是企业社长,经济泡沫之后企业破产,有的是公司职员,承受不了每日工作养家还贷的压力,干脆选择离家流浪……但是一旦成为流浪汉,几乎不可能再重返社会了。不是法律不允许,而是他们一旦过惯了这种自由散漫的生活,就再也适应不了原来的社会了,只能一辈子流浪街头,最后孤独的死去。”
转了公园内几处流浪汉聚居点,一直没找到长石幸治,峰见不得不打破“结界”,蹲下来问流浪汉,认不认识照片上这个人。
那个四十多岁的流浪汉扶了扶眼镜,看了照片,说这不是长石桑吗?他的帐篷就在这儿,不过他不大回来住,这家伙四处晃荡,没个准头,按照他的习惯,这会儿他应该去皇居前广场晒太阳去了。
峰见鞠躬道了谢,流浪汉欠身说不客气,然后一行人出了上野公园,驾车前往皇居前广场。
皇居前广场,就是皇宫前的广场,和皇宫只隔了一条护城河,后面马路对面就是繁荣的高楼大厦,这里闹中取静,护城河对面就是宫内厅,郁郁葱葱中还能看到皇居正殿青色的斜顶。
皇宫前面是一大片进口草坪,绿茸茸的如同地毯,草坪上点缀着苍松翠柏,果然有不少流浪汉躺在那儿晒太阳。
如果说上野公园像大森林的话,那皇居前广场更像是稀树草原,视野开阔,峰见拿着手机看照片,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棵松柏下面,铺着块蓝色防雨布,一个胡子拉碴四十多岁的汉子背靠着树干,翘着二郎腿,拿着一小瓶酒咂着,怡然自得,小日子显得滋润至极。
峰见又看了一遍照片,确定他就是长石幸治。
长石也注意到了他们,但也只是瞥了一眼,继续喝酒,峰见走过去,蹲在旁边问道:“长石先生?”
长石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又打量了一下后面的卢振宇和胡萌,多看了胡萌好几眼,把胡萌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才又看着峰见,呲牙一笑:“你小子是警察吧?赶紧滚蛋,我以前的官司都结束了,别再来烦我。”
“长石先生……”
长石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再不走我喊警察了,宫前警备派出所就在那边。”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声:
“长石先生……”
峰见、卢振宇和胡萌转过身来,身后站着一个黑丝美女,提着个塑料袋。
正是在大岛那儿见到的那个“千绘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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