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洛千意就起床了,这是她活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彻夜的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厉连城和燕云站在一起的情景,就会觉得心口撕裂,无法抑制的痛。
她没有去将军府,因为她想了一夜,就只想清楚了一件事。
燕云守了他两年!
在他最痛苦,最悲伤的时候,是那个姑娘默默的守在了他身边,整整两年,在她最美好的时光里,用她的温柔呵护抚平了他心头的创伤!这是一个值得拥有幸福的姑娘!
所以,如果他真的已经接受了她的死亡,已经和燕云在一起了,那么,她不会再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哪怕那有多难,有多苦,有多痛不欲生,她都会努力的去做。
她去了一趟洛家。
洛府还是坐落在京都城最为繁华的大街上,门口,还是伫立着两只威武的大狮子,大门上方的横匾上,还是刻着两个大字“洛宅”,一切,好像还与两年前一模一样。
只是,宅子的大门,却是紧闭的,原本总是充满了笑声的院落,也是安安静静的,也昭示了,一切,已经与两年前不一样了。
大概是她在这里停驻的时间太长了一些,有人在经过她的时候还好奇的看了她两眼,最后甚至还停了下来,“姑娘,你是来找人吗?”
洛千意抬头看了她一眼,认出来了,这人是隔壁张府的下人,李大娘,在张府做了很多年了,想了想,就点了点头,“我是洛家的远方亲戚,原本是想来投亲的,没想到……他们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你不知道吗?洛家的人早就不住在这里了,”李大娘惊讶的说道,“已经有两年多了。”
“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个,李大娘叹了一口气,“这事啊,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闹得挺大的,他们一家都被抓到大牢里去了呢,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出来了,但洛老先生死了,那个做过郡主的四小姐也没了,之后洛夫人和三小姐就被接到将军府里去了,这里也就空下来了。”
原来,母亲和姐姐是被厉连城接到将军府去了,“那房子怎么还空着?我看上面还写着洛宅呢,这么好的位置,应该值不少钱呢,怎么没卖掉?”
“这你倒没说错,还真是有不少人来打听过房子的事呢,好像出价还挺高的,可厉将军说什么都不肯卖,还经常叫人过来打扫,我还见他过来住过呢。”
洛千意怔了一下,他住在这里,是为了怀念她吗?他是否,也像她想他那般的想念她?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说的这个厉将军……他跟洛家是什么关系?”
“厉将军啊,他以前认了洛老先生为义父,后来又娶了四小姐,是他们家的女婿。”
“等会儿,你刚刚不是说,四小姐死了吗?”
“哦,是这样的,厉将军娶的其实是四小姐的牌位,说到那场婚礼啊,那时候真是轰动了整个京都呢,据说连皇上都来了,那排场大的吓人,哎,也是这四小姐没有福气……”
她后面又说了什么,洛千意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的耳朵里只有那一句话在不停的循环播放着:“厉将军娶的是四小姐的牌位”!
她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可是,她没料到他会固执至此!
他竟然,娶了她的牌位!大肆操办,招摇过市,还请了皇上做见证,是不是就是为了昭告天下,她是他光明正大的媳妇儿?
可是,他明知道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当他捧着她的牌位举行婚礼的时候,怀着的,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心口像是被一阵汹涌的情潮给堵住了,难言的酸涩塞满了她整个鼻腔,那些和他在一起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握着她的手,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冲她发脾气,砸了母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只是因为她坚持把那个还给他;
她怀疑自己不能生孩子钻了牛角尖,他给她写下保证书,说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妻,哪怕她死了,也绝不续弦;
……
那般固执,那般痴情的男人,她怎么会觉得他会跟别人在一起?
一个在她死后还坚持与她的牌位成亲,为她照顾年迈的母亲,守着她住过的房子借以怀念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和别人在一起?
她飞快的转身,尽她所能的用了最快的速度,直奔将军府。
她要见他!她要告诉他,她就是他苦苦等了两年的媳妇儿!她回来了!
一口气跑到了将军府,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力的拍打着大门。
很快,有人过来应门了,见着她却是一脸的狐疑,“姑娘,你找谁?”
“小方,我找……我找你们家将军……厉连城!”
“将军去上朝了,还没回。”
上朝了?对了,这个时辰,他确实应该是在上朝!
没有再说什么,她又转身跑向了皇宫的方向,只留下了小方无比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姑娘,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到了皇宫门口,她才发现这个时间太早了,至少还得有一个时辰才会散朝。
可是,她不敢走开,她生怕自己这么一走开就会错过他!她已经错过了两年了,这一次,哪怕只是一分,一秒,她都不想错过。
于是,她就那么笔直的站在皇宫门口,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门,等待着,期盼着……
一直到辰时末,宫门才打开了,众大臣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有的是一个人,有的三三两两的还在商量着什么。
她又等了很久,那些大人也都上了自己的车马离开了,她才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盔甲,一脸肃穆,灿烂的阳光从他的头顶洒落,在他身上笼罩出一层金色的光圈,这一瞬间,坚硬和柔软,冰冷和热烈,无比奇异的融合在一起,竟也是无比的和谐。
她突然想起了她刚到军营的时候,那天早晨,她看着他一身戎装的带着一队骑兵飞驰而来,那样的威风,那样的震撼,像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也是那个时候,她就对他动了心吧?
她看的都有些呆了,直到他翻身上马,她才反应过来,立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大喝了一声,“厉连城!”
厉连城勒住了马,冷眼看了过来,然后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姑娘是叫我?”
这个男人的记性很好,但是,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或者是物,他根本不会费心去记,所以,哪怕昨日他们刚刚在将军府门口见过一面,他却根本已经不记得她了。
“我……”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可不过才犹豫了一秒钟,厉连城就不耐烦了,“姑娘如果没事的话,告辞!”
“哎!你别走!”她张开双臂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也不多想了,直接蹦出了一句话,“我是洛千意!”
厉连城怔了一下,这才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探究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终化为了一声嗤笑。
他又不瞎,眼前这个姑娘,和千意根本没有一处相像!更何况,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千意,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多半,又是和以前那些女人一样,妄想用这一招吸引他的注意了!
洛千意紧张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看到他笑的时候还激动了一下,那家伙什么时候会笑了?是信了她吗?
可是,他笑了一下之后竟然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攥住缰绳,一踢马腹,绕过她就飞奔而去。
“喂!厉连城!”她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忙不迭的去追,可她只有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千里神驹?一转眼就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她恨恨的跺了跺脚,她都说了她是洛千意了,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想好了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所以做好了准备会被他质问,可是,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跑了?
混蛋东西!他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哼!等以后他们相认了,团聚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拐角处,宫夜爵一脸震惊的站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紧紧的握成了拳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早上起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听客栈的小二说是天没亮就出去了,担心她的安危,他便也出来寻她了。
寻了一上午,终于在皇宫门口找到了她,他看她的样子像是在等人,想来也是为了厉连城,所以就没有叫她,心想着等看看情况再说。
他没有猜错,她还真的是在等厉连城,可是,他听到了什么?她竟然说,她是洛千意?
厉连城不信,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可是,他这心里却起了波澜,他突然想起来,自从失忆后,不管是性格,脾气,谈吐,她都与以前判若两人,他甚至也有过那种感觉,有些时候,她真的像极了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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