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也不是如何严厉,但是,一字一句,不容任何人反驳。崔三娘竟然不敢再坚持,低下头去,十分失望:“飞将军,为何以前秦夫人就可以随军征战?”
他一怔。
崔三娘问出这话,也是一怔。她其实是无意的,只是想起栎阳镇之前的那场大战,秦夫人如何地帮着飞将军,策反敌方的将领,出谋划策,刀枪剑戟。那个时候,也是刀剑如雨,为何飞将军就没说女眷不许出入?但是,心里其实隐隐是不舒服的,是少女那种敏感的直觉,飞将军,待秦夫人,远远比待自己好。秦夫人可以在战场,上因为,飞将军觉得自己会保护她?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保护自己?
飞将军的声音淡淡的:“你和秦夫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
“秦大王帮了我们的大忙,所以,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那我呢?你也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啊。难道我的父兄没有帮你的大忙?
可是,这些崔三娘根本没法喊出来。她是一个聪明的少女。并非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已经明白,一个男人要不要保护你,必须发自真心,而非是谁的命令,谁的恩惠。她从舒适的老家,从深闺豪门,繁花似锦的深宅,追到南方的军营,一路上的辛苦,是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从没体会过的。可是,来了这么久,除了飞将军的客客气气,完全没有自己渴望的任何的柔情蜜意。连一丁点暗示,一丁点希望都没有。
她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要想起非要追来的了。只记得某一个黄昏,偶然在哥哥的书房外面,见到走出来的飞将军。她虽然不是足不出户的绣花小姐,可是,却也从未见过这样坚毅的男人——仿佛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标准,阳刚,坚韧,傲岸,英雄,成熟!
美女总是爱英雄的。她从他巨大的名声,巨大的荣耀,巨大的男子气概里,不能自拔,然后一路追来。但是,少女单纯的仰慕,如今,逐渐褪色了。那么委屈。尤其是秦夫人在这里的时候,她每一天,都觉得那么委屈——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秦大王的妻子,她和飞将军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是,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飞将军的那种特别,就连陆文龙都看出来了,何况敏感少女崔三娘。
此时,秦夫人一走,飞将军竟然是如此毫不客气地就要赶自己走。她咬着嘴唇,眼神忽然急切起来,急切地要得到一个答复,忽然上前一步。火辣辣地盯着他。
飞将军动也没动,如看着一个小孩子。
她指着他,大声地:“飞将军,我很喜欢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飞将军竟然没有一丝的慌乱,眼神还是如一块石头一般:“三娘,别胡闹了。我受你哥哥重托,要照顾你。但是现在,大战已经开始了,你该回去了。战争可不是儿戏,一个女孩子跑来跑去是很危险的。”
“我不是胡闹,你到底会不会喜欢我?”
“你在我心目中,就跟文龙差不多。三娘,你还是小孩子,你应该去找文龙这样的少年做朋友。”
“不,”她固执地,“我是问,你会不会喜欢我。”
“喜欢?我向来把你当侄女一般。长辈喜欢子侄那种。就像我喜欢文龙,喜欢小虎头一般。”
“不是喜欢女人那种?”
“女人?哈哈,三娘,不要说孩子话了,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我不会喜欢你的。那样就是****了。快走吧,别说了,队伍就要开拔了。”
崔三娘眼里含了泪水,恨恨地:“哼,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凡是不喜欢我的人,我都不喜欢。”
说完,转身就跑。
飞将军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苦笑一声。想起陆文龙对自己的斥责。崔三娘,完全是和陆文龙一样的小孩子。
崔三娘倒也干脆,小少女的执拗脾性一过,但觉这个飞将军,完全跟个木偶草木一般,无血无肉,少女的仰慕一去,也没发现他有好帅好英俊,反倒是死板板一个老男人的样子。心里也奇怪,自己怎会突然喜欢这个老男人?想来想去,他还远远没有陆文龙帅。因此,她当天就率领了自己的亲卫队,浩浩荡荡地走了。
临安城里,早已一片风声鹤唳。
这一日,满朝文武齐聚金銮殿,赵德基连龙椅也坐不住了,几乎是一直站着的。台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他几乎在大吼:“你们有什么退敌良方?”
退敌良方?刘琦等两员最强悍的大将先后折损,现在,根本找不出像样的人才。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大臣忽然启奏:“陛下,现在也许只能传川陕的吴家子弟护驾了。”
吴玠早已死了,是他的兄弟和儿子在川陕称霸。当年吴家军抗击金军,屡有战绩,多次打得金兀术落花流水。尤其是和尚原一战,让金兀术丢盔弃甲,一蹶不振,自己都差点受了重伤。但是,金兀术在金国总揽一切军政大权之后,和宋国签订了宋金和议。也因此,金兀术在附件里特意提起的要求是要惩办吴氏兄弟。当时吴玠已经死了,他的兄弟吴麟本来对金战争已经取得绝对的优势,却不得不和岳鹏举一起撤军。金兀术利用计谋,不战而胜,去掉了川陕的心腹大患。虽然赵德基没有如金兀术所要求的杀掉吴麟叔侄,但是,吴麟家族,也就此对朝廷灰心失望,只据守在川中一隅,不再出来。
而且,至今也不曾到朝廷来述职。现在,赵德基山穷水尽,只想到这支军马。大臣一提出来,他立即道:“好好好,立即传召吴麟叔侄护驾。”可是,忽然又想起,川中距离临安,路途遥远,一路都已经被飞将军的人马所拦截,等他们赶到临安,只怕大势已见去了。
赵德基更是心慌意乱:“快,你们这么些人,领着国家的俸禄,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依旧无人应答。这半年来,真真是兵败如山倒。飞将军的声势,无可抵挡。最最主要的是,飞将军所过之处,得到了民众的拥戴,跟朝廷大军的过境截然相反。好的名声就跟风似的,一吹,百花盛开,百姓们口耳相传,朝廷中投诚的人也很多。尤其是那些昔日腐朽的大军,跟见了金军似的,几次交手下来,落荒而逃,溃不成群,很轻易地便被飞将军收编了。
在座诸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这些年,赵德基经营江南,整天蝇营狗苟,在深宫里,只知道穷奢极侈。尤其是他阳痿之后,为了生儿子,就更加变态地OOXX,每年都要从江南各地的民间征选大量的少女。这些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女,已经充塞后宫,多达万人。民间怨愤死起,莫不认为“我皇似上皇”,都认为赵德基,已经跟他的父亲,亡国之君宋钦宗没有什么两样了。
现在听得他的兄弟郧王在北方拉大旗作虎皮,声势好大,颇有一统天下的架势,当然望风披靡。赵德基的气数,实属已尽了。
赵德基当然不会如是想,见众臣束手无策,更是勃然大怒:“饭桶,草包,你们这些蠢货,白白糟蹋朝廷的粮食……竟然就不思君父之辱?难道飞将军杀来,就不会要你们的狗头?你们也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大臣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是啊,飞将军打来,自己等人呢?自己等人也跑不了。
还是丞相战战兢兢的:“郧王……那反贼郧王,纠集了那么多势力……”
“混账,什么郧王?那是飞将军……不,也不是飞将军,那是岳鹏举这个逆贼……”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飞将军是岳鹏举?怎么会?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对啊,飞将军不是早就死了么?是当年秦桧和万俟呙亲自斩杀的,岂能跑出去?”
“没听说飞将军是岳鹏举啊……”
……
赵德基听到台下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是几乎气晕了头。这些蠢货,如果不是岳鹏举,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一定要杀到临安,杀了自己?
来生必杀赵德基!
来生必杀赵德基!
来生必杀赵德基!
这三声岳鹏举临终之前的遗言,他可是一时半刻也不曾遗忘过,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吓醒,冷汗连睡衣都打湿了。
“陛下,飞将军真是岳鹏举?”
赵德基拿起一本奏折狠狠地扔下去,几乎砸在丞相的头上。丞相头一偏,躲过了,跪下去将奏折捡起来。这时,赵德基已经完全瘫坐在龙椅上。那奏折写得分明,这些日子,飞将军的阵营里,一直有一名“秦夫人”——匪首秦大王的夫人。在栎阳镇前后的大战里,多次协助飞将军,二人出双入对。
如果不是飞将军,花溶这样的女人,岂会跑去跟一个陌生男人出双入对?这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已经是最好最明显的证据了。
可是,他无法说出来。他和岳鹏举,花溶之间的纠葛——尽管事隔多年,在座的诸位,还是有不少人曾经知道,花岳二人,是如何多次救了他的性命——多次救了他赵德基的性命,夫妻二人却落得一个惨死,一个外逃,不得不做了海盗头子的压寨夫人。
不料,现在皇帝竟然说,岳鹏举活起来了,杀回来了。这可能么?众臣面面相觑。
赵德基嘶吼一声:“快,你们马上想想办法,赶紧去杀掉这个逆贼……逆贼……”
文武大臣还没有人回答,一个送信的使者,拿着十万火急的军情进来。太监呈上军情。赵德基面色一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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