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火不消消他今晚大概会气的睡不着。
还真是欠教训,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林疏清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刑慕白再回她,心里想着这人大概被她闹的生气了,于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刑慕白在澡堂冲了冷水澡,回房间的时候搁在床上的手机正在嗡嗡响,他走过去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挂断。
林疏清:“……啧。”
这男人,脾气还挺大。
***
晚上就是杨启华要带林疏清去相亲的时间,林疏清推脱不了,便消极对待,她不动声色地敷衍,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她的黑眼圈很重,眼底都是青黑色,但林疏清一点都没有遮瑕,甚至一点妆都没有化。
而且,她还故意穿了最普通简单的宽松运动套装,特意挑了一件能让胸看起来很平的运动内衣。
男人不是都喜欢身材妖娆的女人么?那她就相貌身材全都不起眼一些好了。
素面朝天,眼底青黑,身材普通。
完美。
林疏清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医院门口和杨启华汇合时,杨启华差点没气死。
他拎着林疏清正打算找家店直接给她化妆挑衣服,结果旁边缓缓停下一辆车,冲他们鸣笛。
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许建国和蔼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他爽朗地冲杨启华招手打招呼:“老杨,快上车!”
杨启华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提前碰到许建国,拉着林疏清就走了过去。
林疏清淡淡地看了眼许建国,然后安静地站在杨启华旁边听他们寒暄,从言语间林疏清知道了这个开车的人是今晚她要见的对方那边的长辈。
杨启华对林疏清介绍许建国,林疏清滴水不漏地礼貌含着笑叫人:“许叔叔好。”
许建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林疏清,高马尾,眉眼干净,长相是那种清淡的美,穿的简单利索,说话文静礼貌。
还不错,可以和那臭小子发展发展。
林疏清根本不知道,她今天的打扮歪打正着,因为许建国就欣赏这种穿着整齐简洁,一看就很干净利落的小姑娘。
杨启华和林疏清上车后许建国开车向他们之前约好的地点驶去,在路上对坐在后座的杨启华和林疏清说:“那小子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到了先点菜。”
林疏清微微笑了下,没说话。
她的沉默敷衍看在许建国的眼里就成了乖巧懂事。
刑慕白到达包厢外面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他抬手叩了叩门,然后推开,落落大方地沉稳道:“抱歉,有点事耽搁,来晚了。”
声音中气十足,非常有力。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和坐在杨启华旁边的林疏清意外的目光撞在一起,刑慕白的眼底闪过一丝和林疏清相同的意外,随即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淡然地将视线转开,歉意地对杨启华颔首。
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林疏清在心里哼笑,昨晚不就开个玩笑而已,竟然还和她赌气。
幼稚。
两个人都是被长辈逼着相亲,能答应长辈过来已经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抱着敷衍的心态对待这件事,因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关心不在乎,所以谁都没有过多询问对方的信息,哪怕名字。
继而就造成了现在的场面——
林疏清和刑慕白猝不及防的成了,相、亲、对、象。
刑信晗和苏南全程都在边看边聊,甚至都讨论起了电影的剧情,刑信晗中途把怀里的爆米花很大方地递过去问苏南:“苏医生要吃吗?”
苏南本来很想拿一个的,但他越过刑信晗看到了她后面那张冷冰冰的面孔,男人正目光冷然地盯着自己,眼底的探究和警惕显而易见。
苏南见过刑慕白,也知道他的身份,再加上他还是刑信晗的亲哥哥,再想怎样也不敢造次,于是对刑信晗摇了摇头,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刑信晗就笑着说:“吃一个吧,很好吃的!”
苏南:“……”
刑信晗从桶里抓起一个给他,“喏。”
苏南心里那个激动,平常拿手术刀一点都不颤的手此时都快要微微抖起来,他咧开嘴笑,从刑信晗的手里拿走爆米花,填进了嘴里。
妈耶!超甜!!!
苏南心里的小人疯狂欢快的跳着舞,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朵上,轻飘飘的。
下一秒,刑慕白冷冷地哼了一声,苏南蓦地清醒过来,努力把自己那副迷哥的模样给收敛起来。
旁观了全程的林疏清听到刑慕白不屑地冷哼,她轻轻笑了下,捏起一个爆米花送到他的嘴边,刑慕白条件反射性地撇了头躲开,同时手非常快的抓住她凑过来的纤细手腕,眼睑下敛,盯着她。
影厅很昏暗,只有前方大荧幕上的投射下来的微弱浅淡的光芒。
男人的发型和九年前一样,是一成不变的板寸头,他的眼窝深邃,眸子漆黑,里面映着细碎的光,像极了黑曜石,鼻梁高而挺,嘴唇的厚度适中,脸庞硬朗线条流畅。
和九年前比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稳重沉静,尽管那时林疏清就感觉到了他身上超出年龄的成熟,但现在的沉稳凸显的更甚,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会沉着应对,处变不惊。
这种人是会让人不自觉就心安的,跟他呆在一起会很有安全感。
林疏清的嘴角微微扬起,歪头冲他乐,她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心里不平衡,我的给你吃。”
刑慕白睨她,林疏清眨了眨眼睛,“不吃?”
他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刑慕白心里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他再用力些就会把她的手腕折断,太脆弱了。
刑慕白松开她,用手拨开她的手,“不吃。”
“哦。”林疏清撇撇嘴,把爆米花扔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转正身体继续看电影,几秒后,就在刑慕白的手搁在扶手上时,她的手突然又伸了过来,而她手里捏的那个爆米花这次直接杵到了他的嘴唇上。
刑慕白:“……”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林疏清得逞地无声笑,她偏身,在他耳边特别小声地说:“刑队长,你的嘴巴都碰到了,不吃就只能浪费掉了。”
“军人要时刻牢记不能浪费一粒粮食,”她笑语盈盈地一字一句道,“你再不张嘴我就扔了。”
刑慕白憋着气,张开嘴把她手中的爆米花吃下去,口腔里登时都是奶腥甜腻的味道。
甜的齁的慌儿。
不知道哪里好吃了。
之后电影里演的什么他全都没有看下去,嘴里那股甜腻到齁的味觉一直冲淡不下去,刑慕白偶尔会瞥一眼身旁这个一口接一口吃的欢快的女人,再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微皱着眉试图把奶香味压下去。
电影散场后刑信晗去了厕所,林疏清也要去,于是两个女孩子就这么愉快地一起结伴同行了。
有林疏清陪着正巧可以护着刑信晗一些,万一被粉丝认出来也不至于没有人打掩护帮她。
刑慕白去了柜台那边排队要了瓶矿泉水,林疏清和刑信晗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现在墙边的男人正往嘴里灌水。
身形挺拔站的笔直的他仰起头,细长的脖颈被拉长,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水的动作不断地滚动,眼睫下榻微垂。
矿泉水被他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刑慕白喝好后拧紧瓶盖,嘴唇上因为喝水而沾了水渍,他很自然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从右向左抹了一下,动作流畅而随意,懒散中带有几分不羁,和他板着脸训人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喝了半瓶水,嘴里的奶味终于消散,刑慕白像是有所察觉,偏头看过来,林疏清正巧和刑信晗走到他面前。
刑信晗望了望站在窗边的苏南,他还在打电话,然后转头对刑慕白说:“哥,我们回去吧。”
刑慕白“嗯”了声,伸手揽住她,将人给护在怀里,不知情的人表面看起来就像是男朋友把女朋友护在怀里那样,倒也不会很招人眼球让人怀疑,除了刑慕白的长相有点惹眼,容易吸引女孩子们的目光。
刑信晗偷偷地对林疏清挥了挥手,笑着说:“拜拜。”
林疏清也笑,“再见。”
刑慕白垂眸望着她,转身之前对她微微颔首,淡淡地说了句“走了”,随即就带着刑信晗离开。
林疏清站在原地等苏南打完电话一起走,目光一直停留在渐行渐远的刑慕白的背影上,高大的男人像是保护小孩子那样把妹妹搂在怀里护着,他的身形魁梧挺拔,肩宽腰窄腿长,长期在部队训练让他的身材很完美很标准,步子端端正正的,又沉又稳,就像他这个人。
……
刑信晗直到上了车才敢把棒球帽和口罩全都摘下来,她扬了扬眉,呼出一口气,气息还没吐完,刑慕白就边熟练的倒车出库,然后上路,边问她:“你和那个男医生是什么情况?”
刑信晗眨了眨眼睛,无辜,“没情况啊。”
刑慕白斜了她一眼,笑着哼声:“没情况你会这么乐意换座位和他挨着,全程聊的停不下来,还给他爆米花吃?”
“刑信晗,你知不知道你看电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泄露的有多明显?”
刑信晗盯着刑慕白看,他继续没好气道:“把我盯出个洞来事实也不会变。”
“怎么认识的?”他问。
“就……前段时间生病看医生嘛。”刑信晗笼统道。
刑慕白睨她,语气严肃:“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看电影去的,而是为了看某个人吧?你一刚过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整天想……”
“哥你管我之前先解决一下你自己的事吧!”刑信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成功地让刑慕白住了嘴。
他眯起眼,眼角微挑,似笑非笑,语气不明:“嗯?”
刑信晗咬咬牙,大着胆子道:“你一门心思全都在消防上,这些年来周围有多少姑娘盯着你觊觎你想和你谈谈恋爱啊,结果你几句话就能把人给赶跑……唉,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个,就和苏医生一起看电影的这个,我听苏医生说也是他们急诊科的医生,很厉害的,长得也很漂亮耶,而且看上去好像对你有意思哎哥。”
刑信晗继续两眼放光的对刑慕白说:“你都能看出我的事来,那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林医生对你是什么意思来吧?我觉得这个可以,”她嘻嘻笑,“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和苏医生是关系挺好的同事,据说人超级棒,我觉得很好啊,哥你觉得呢?”
刑慕白冷冷地勾起笑,不答反问:“合着今天晚上就是你和你那个苏医生一人找了一个挡箭牌偷着约会?那这个苏医生演技也很炉火纯青啊。”假装在电影院巧遇的语气和神情,演的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听到“约会”这两个字,刑信晗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有点羞窘地说:“哪里啊,约会是情侣才会用的好吧,我和他现在又不是。”
“不过我是听他说你和林医生好像有些交情,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一举两得嘛,我们两个约一起看一场电影的目标达到了,正好也让你们相处相处嘛。”
刑慕白低低地冷哼,不知是喜是怒,只不过剩下的路,他没有说一句话。
刑信晗的话让刑慕白有些心烦。
不能否认,他对林疏清是有感情,但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对她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还是因为当年她家失火那件事。
当年发生火灾时她才刚刚满十八岁,而他,差两个多月22岁,那时的他虽然心态上超出年龄的成熟,也比同龄人要沉稳的多,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青涩、懵懂,说白了,也就是个愣头小子。
他们不过是因为一场大火而相识,相处的时间连两天都不到。
或许她因为他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后又在医院的楼梯里再次救了她一命而对他印象深刻心怀感激,所以这些年来她念念不忘,在他们偶然间再次相遇时会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但感激,并不是爱情。
报答恩情也不需要以身相许。
况且那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根本就不需要她任何报答。
而他,那年休假回沈城和母亲谈妥事宜确定会调回沈城特勤中队,顺便从在沈城工作的好友手里拿到了闲置房子的钥匙,他想在自己离开临阳之前力所能及地帮她一些,和她好好告个别,再嘱咐嘱咐她,请一定好好活着,别再动不动就想轻生要寻死。
可他满心欢喜地跑去医院,结果等到的是她不言不语地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连句告别都不说。
他的一片好心好意,根本无处安放。
初始刑慕白对于林疏清默默离开毫无音讯这件事情绪是很复杂的,不可否认是有失落,他费尽心力帮她找了住处安置她,结果她却跑了,除此之外最多的还是担心,一个刚刚失去双亲没了家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能去到哪里?
后来他慢慢地想通,也释然。
她这样做根本没有哪里不对和不合适。
他们其实本就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她家失火,他把她从火场救了出来而已。
火灭了,事情了结,任务结束。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他继续扛起水枪救他的火,她重新开始属于她的新人生。
一切都很好,根本不用说再见。
在部队里吃饭不说话,是纪律,也是他们早就养成的习惯。
让刑慕白填好肚子后严恒和他去了训练场,两个人边走边说,最终在草地上直接躺了下来,望着上方夜空中明亮发光的星星,聊着这些年来不痛不痒的琐事。
“杨队长现在在企业的保卫部做主管,每天/朝九晚五,还挺好。”严恒双手搁在脑后枕着,叹息道:“就是一到阴雨天很遭罪。”
刑慕白撇头,目光询问。
严恒扯了个笑,“队长有次出任务被砸伤了腰,恢复了好久才能下地走路,只不过后来只要遇到阴雨天他的腰就疼得厉害,不然哪会提早退役。”
半晌,刑慕白道:“明天一起去看看队长吧。”
严恒笑,“没问题!”
“队长看到你肯定会特别开心。”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往事,严恒有些好奇地问刑慕白:“唉,老白,当年你突然调离咱们队不会真的是因为那场6.24火灾吧?”
刑慕白默了默,没有立刻说话。
严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些年来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那场火灾,也不知道为什么,6.24火灾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
当年刑慕白带着队友冲进火场救人,撞门的其中一个队友,就是严恒。
刑慕白的脑袋枕着一条手臂,听到严恒的话后过了须臾,他坐起来,一条腿屈起,胳膊搭在上面,扭头低眸问:“当时后来经过调查警方怎么说来着?”
严恒起来,盘腿而坐,不假思索地回答:“具体原因根本就没查出来啊,只能归于防火不当。”
说完他就挠挠头,有点不解地喃喃道:“可是为什么那个女孩能活下来,她的父母却被烧死了呢?”
刑慕白的脑子有些乱,很多事情在脑子里胡乱地窜来窜去,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说:“她不是后来才跑进去的吗?你忘了?”
严恒恍然大悟,“你不提我还真忽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点。”
“这女孩也是够大胆,敢往火场里冲,不要命的主儿。”
刑慕白正站起来,听到严恒这样评价林疏清,极其轻小地似笑非笑哼了声。
确实,不要命的主儿。
……
虽说只是暂时的代理指导员,还是个挂名的,但刑慕白这人向来认真,在哪个位置上就做相应的事,而且一定要做到最好。
所以隔天上午他在教室里给一群消防兵讲了一些理论,下午严恒带队去训练场,开始用刑慕白给出的全新的方案训练他们,几个小时下来,到傍晚解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窃窃地埋怨他,说他制定的什么鬼训练方案,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
说话的是进队没多久的新兵,还没二十岁,皮肤黑呦呦的。
刑慕白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刚才说话的那个,出列!”
男生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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