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杨涵瑶在富居楼摆下宴席为蓝大福一群人接风洗尘。护送的侍卫也被安排在另一个雅间里,而这边屋里坐得则都是有些身份得。
蓝大福虽是太监,但好歹也是皇后贴身太监,就这点也足够他到地方上来抖落下了。
闲话不提,一众人刚刚开席没多久,却听到门外传报:“知州王大人到!”
杨涵瑶一愣,一下站了起来。方左卿与左航权也愣住了,这王安石为人最是古板,最是不屑与宦官往来。
别说宦官了,就连上司叫他喝杯酒他都毫不给面子,更别提阉人了。今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了?王安石居然赴宴了?
蓝大福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其实刚刚王安石虽然扫了他的面子,他心里是有些恼火。
可随即想起这位主的种种传闻后也没太放在心上了。只想着若有机会就给他点眼药,给点教训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安石居然来赴宴了!联想起这位主的为人,实在是让蓝公公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随即就在心里得意起来。看来王介甫也不过如此么……亏得平日里还装着一副清高的样子!
我呸!这群书生就是这样!假清高!蓝大福在心里暗暗想着。
门被推开了,杨涵瑶诧异地望着王安石。他不仅来了,而且那油腻腻的头发居然清洗过了,胡子也修了下,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是才换得干净得。
最主要杨涵瑶细心地发现那露在外的亵衣领便很干净。到了这时,她才发现王安石居然还是个美大叔。
王安石进得门来,拱手说道:“本官来迟,恕罪,恕罪!”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说道:“不迟,不迟,刚刚开席。王大人快入席吧。”
王安石看了一眼杨涵瑶,呵呵一笑,然后安然入座。
气氛一时变得凝固起来,王安石见杨涵瑶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便说道:“丫头,怎么还不入座?”
“啊?奥……”杨涵瑶如大梦初醒般,这才反应了过来。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王安石来了,是因为自己说得那番话吗?
她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这说什么?王大牛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吗?那么完成系统任务的可能性会不会有大了一些?
方左卿与左航权也在心里泛着嘀咕。这个王安石平常总是一副死人脸,可现在却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而且最让人诧异地是,这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皂角的清香,显然是沐浴过了。
王安石的邋遢可不止在家里,估计全大宋都出名了。现在他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地而来,还满面春风的样子,亲和力增加了不少。
可这也太反常了!左航权暗暗警惕,王安石难道是想搞什么鬼?
不过众人也只是在心里琢磨着,尴尬的场面没维持多久又在众人有心的维持下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蓝大福抿了一口酒,笑呵呵地说道:“都说常州地灵人杰,这些菜品口味清淡而不失鲜美,特别是这荷叶粉蒸肉做得可真绝了。”
“回公公得话,这荷叶粉蒸肉可是桑先生想出来得。用炒熟的香米粉和经调味的猪肉用荷叶裹包起来蒸制而成。”随桌服侍的小厮接话道。
“哦?原来这也是先生的手笔吗?”蓝大福惊讶道。
杨涵瑶微微一笑,说道:“也是无意中想到得。就想着这夏日里天气炎热,借着这荷叶做菜是不是也能去去暑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小厮见王安石看向那粉蒸肉,忙用共用的筷子夹了一个放到王安石跟前的小碟里,躬身说道:“大人,您尝尝看。”
王安石点头,用筷子挑开荷叶,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然后又尝了一下口,荷叶的清香在嘴里散发着,竟是猪肉的油腻感一点都不觉察,十分地好吃。
“不错。这荷叶粉蒸肉其味清香,鲜肥软糯而不腻,夏日里吃着也不觉腻味。”王安石点评着,又吃了一小口这才放下筷子。
方左卿,左航权,杨涵瑶的眼珠子都快掉到桌上了。王,王安石居然对吃食做点评了?
王安石见一桌人都望着自己,想起外界对自己的评价也略微老脸有些发烫。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都望着某作甚?”说完还一笑,说道:“某也曾年少轻狂过。”
杨涵瑶嘴角抽搐,方左卿与左航权一脸见到鬼的样子,使劲地咽着口水,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眼前这王介甫该不会是冒充得吧?怎么跟换了个人似得。
王安石知道大家这般态度是因着自己为人处事的改变,他也不在意。今天杨涵瑶对他说得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下午,也想了一个下午。
他想着自自己懂事以来做得一件件,一桩桩事情。然后又翻开史书,看着商鞅,王莽等人的事迹。
然后陷入了长久的痛苦中。杨涵瑶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人走政息,人走政息……
那个声音久久不息,惊得他全身都冒出了冷汗,甚至最后都惊恐地叫了出来,“不,不能人走政息,不能,不能!”
王雱听见声音冲进了书房,看到自己老爹满头满脸地汗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吓得赶忙冲过去,抓住王安石猛摇着,喊道:“爹,爹,您怎么了?!”
王安石看向王雱,颓废地低下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慢慢问道:“雱儿,你觉得爹这人是不是特别难相处?”
王雱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老爹突然这样是怎么了?
“今天杨涵瑶对我说了一番话……”王安石缓缓说道:“她问爹,爹的名节可比大宋百姓乎?”
“什么?”王雱睁大双眼,随即脸上冒出怒气,“她怎,怎么可以这般无礼?!”
王安石摆摆手,苦笑了一声,说道:“她还跟我说,如果想做出一番事来,就必须心怀畏惧。”
说着就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儿子,问道:“爹是不是做错了?如此看来,圣人说得话,爹是一条都没做到。”
说完这话,王安石浑身的力气就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般,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眼神无比空洞。
王雱不知该如何回答。多年来,爹爹一直是他的榜样,虽然有时候他在心里偶尔也会腹诽一下自己的老爹,比如这个人卫生问题。
爹爹的同僚每次与爹爹在一起论事都刻意保持距离,就连方左卿这个下官也不大愿意与爹亲近。
不,别说同僚了。就是他娘亲都不大爱跟爹在一起,自己的弟弟妹妹对于爹爹只有敬畏,而不亲密。他们家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显得很诡异。
王雱一直认为一个人的精神面貌是很重要得。这样邋邋遢遢地,头次见面就让人精神不喜,敬而远之了。
若无了好感,还怎么在一起做事?官家不正因为爹爹太不讲究而心生误会得么?
可他这些却不敢对王安石说。他虽胆大,王安石也很疼爱他。可这世上哪有做儿子地说父母的不是?有些时候他在心里这样想想,都觉得那是对长辈的一种亵渎,很罪过。
而王安石现在这样失态的样子也让他很无措。他心里感激杨涵瑶能对自己爹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也有些后怕,因为他老爹现在这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你是做错了!”
正当王雱手足无措时,一个清冽的女声传来。
“娘!”王雱诧异地回头,看到吴氏站在门口,一脸冷清地望着这边。
吴氏走进门,说道:“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相公,你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吗?”
“夫人……”
吴氏走到书桌前,冷声说道:“雱儿,你先出去!”
王雱张了张嘴,然后垂下头,低声说道:“是,娘……”
然后走出屋,看了看书房里的爹娘,带着一丝担忧把门关上了。
“夫人,你这是……”
“哼!”吴氏冷哼一声,“王安石,你没发现吗?”
“发,发现什么?”王安石头一次见到自己妻子居然用这样一种冷冰冰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时间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隐隐觉得,妻子等下说出的话可能比杨涵瑶更残忍。而且她没再叫自己相公,而是直呼自己的名字。
自己做了什么了?为什么妻子突然这样?
王安石一脸问号,望着妻子的眼神很迷茫。
“王安石,王介甫……”吴氏咬着牙,“多年来,你一心扑在公务上,作为妻子,看到丈夫这样我心里很欣慰。但是,你为了公务,几乎澡都不洗。”
说着又指着王安石的官服说道:“你看看你这官服上的污迹!这一块一块得,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吗?!”
“还有你这头发!油腻得都能炒盘菜了!别人客气,人前说你一声不拘小节,知道转身以后别人怎么嫌弃你么?!”
“你身为朝廷命官,就这样一副邋遢的样子出去,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仪?百姓又怎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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