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瑶进宫福身说道:“涵瑶见过贵妃娘娘。”说完便要起身,哪知张贵妃却笑着说道:“怎么?嘉宁县主跟本宫这么见外?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母妃,不叫我一声张母妃么?”
此话一出,胡淑修与方袭阳脸色一变,这张贵妃果然是心怀不轨么?心顿时就抽紧了,担忧地看向杨涵瑶。
杨涵瑶抬头看向张贵妃,一双杏仁眼半眯着,嘴角含笑望着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深紫底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里面则是一件妃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的白色交领衬子。
乌云般的秀发绾成了风流别致的飞仙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镶青石寿字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腰系藏青底闪绿双环四合如意宫绦,上面挂着一个黄绿色素纹香袋,脚上穿的是浅蓝色撒花蝴蝶锦鞋,整个人光艳逼人,却又慵懒地像只猫儿一般,只是那眼底微微一闪的精光不容小觑。
杨涵瑶抿嘴一笑,又福身喊道:“臣女见过张母妃。”
可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回应,杨涵瑶半低着头,只觉得两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着,心里冷笑,下马威?
过了半晌,才听见一个声音悠悠传来,“起来吧。”
杨涵瑶抬头缓缓起身,张贵妃又说道:“来呀,给嘉宁县主看坐。”
宫婢搬来椅子,杨涵瑶道谢后在凳子上缓缓做下,侧头看了一样胡淑修与方袭阳。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又慢慢回过头,看向张贵妃问道:“张母妃,请臣女过来不知有何事?”
“怎么?”张贵妃似笑非笑地问道:“没有事就不能叫你过来么?怎么说本宫也算你的母妃,这都成了一家人了,总该打个照面不是?”
杨涵瑶也似笑非笑地答道:“母妃说得哪里话,只是臣女年幼,又长在乡间,怕自己不适礼数,冲撞了张母妃。”
“呵呵”张贵妃轻笑了下,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细长白润的手指卷着手里的一方丝帕,来来回回地把玩着,瞄着杨涵瑶说道:“天下谁人不知你嘉宁县主的大才?小小年纪,书法自成一家,对圣人之言也多有不同常人之理解,堪称当世大儒。怎会不识礼数呢?”
说完似是叹息般,缓缓说道:“本宫那侄子年少无知,又少于管教,也多亏了县主,否则他还不知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母妃这话臣女担待不起。”杨涵瑶马上否认道:“臣女之前只是一介草民,如何敢管束张公子?母妃要谢得话就谢包大人吧!”
张贵妃一愣,随即眼底划过一丝冷芒!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居然这么强硬!真以为被官家认作义女,就当自己真正的龙子龙孙了么?哼!好大架子!
“呵呵”张贵妃慢慢坐正了身子,说道:“都说县主张了一张巧嘴,最是能言善辩,呵呵。”她拈着绣帕,半掩着嘴轻笑道:“果然不假呢!”
话里充满了嘲讽之意,方袭阳再也忍不住了,她本就是炮仗一样的性子。与杨涵瑶又情同姐妹,哪里能看着杨涵瑶无端受辱?哪怕是贵妃也不行!
“娘娘,涵瑶妹妹与张公子那是误会,请娘娘不要再为难涵瑶妹妹了。”
“为难?”张贵妃收去笑容,身子朝前探了探,看了看方袭阳,冷笑一声道:“来呀,给本宫掌她的嘴!”
杨涵瑶一惊,忙问道:“张母妃,这是作何?袭阳姐姐做了什么?您这么生气?”
胡淑修也赶忙福身道:“请娘娘恕罪!”
“她做了什么?”张贵妃冷哼着,“她目无尊卑,本宫乃是官家亲封的贵妃娘娘,她连句敬语都不用,难道不需要上上规矩吗?”
说完喝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吗?”
方袭阳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地瞧着张贵妃,冷声说道:“呵呵,娘娘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臣女的父亲虽然只是个知县,可知县再小那也是朝廷的命官。臣女身为人子,若做错了自然有臣女的父亲管教,何须劳烦娘娘?”
她又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再者,掌管后宫之事乃是皇后娘娘的职责,若臣女真有罪也应由皇后娘娘来教导。贵妃娘娘难道是要越俎代庖么?娘娘眼中可还有尊卑?!”
“大胆!”张贵妃脸色发黑,没想到一个小小知县之女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但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唯唯诺诺,反而是大义凛然地责问起自己来了?
果然和杨涵瑶在一起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胆大泼天之人!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好好好!”张贵妃冷笑着,忽然尖叫道:“你们都死了吗?啊?!何嬷嬷,去!给本宫好好掌下她的嘴,让她知道一下,本宫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利!”
“是!”那何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向方袭阳。
杨涵瑶一下就站了起来,拦到何嬷嬷跟前冷声喝斥道:“你敢?!”
“老奴是奉了娘娘之命,请殿下不要与老奴为难!”
杨涵瑶不理她,对张贵妃福身道:“张母妃,方姐姐初次进宫,失了礼数,不是故意冲撞母妃得。世人都言母妃宅心仁厚,就不要与一个小辈计较了吧?”
“小辈?”张贵妃冷眼看着杨涵瑶,说道:“怎么?你也觉得本宫没有这权利吗?”
杨涵瑶瞧着这张贵妃,目光越来越冷,看来这张贵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打方袭阳了。不,与其说她要打方袭阳,不如说是要打自己。
自己怎能让她如愿?
她站直身,直视着张贵妃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母妃您的确没有这权利教训外臣之女!”
“你!”张贵妃一下就蹦了起来,指着杨涵瑶的鼻子,身子颤抖着,说道:“反,反了!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杨涵瑶一声喝斥,“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母妃身体不舒服,还不去好好伺候着?哼!一群做事不尽心的奴才,我定要禀报君父,治你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说完又对张贵妃福了福身道:“母妃身子不适,臣女就不多打扰了,臣女告退。”
说完这话也不等张贵妃做出什么回应,拉起方袭阳与胡淑修说道:“咱们走!”
“站,站住!”张贵妃的声音尖利地响起,“给,给本宫拦住她们!反了,反了!”
一群宫婢与小黄门拦到杨涵瑶跟前,不让她们几人出去。胡淑修紧张地拉着杨涵瑶的手,她不是杨涵瑶那样的怪物啊,她是货真价实的十岁。
虽是世家女,可这会儿心里也免不了打着鼓。可长期养成的气度却在支撑着她,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她得保持着气度,不能被这个可恶的贵妃吓倒了!
她挺了挺胸,她爷爷是胡宿,是大学士,她是大学士家的嫡孙女,她不能给家族丢脸!就算今个儿要死,也得含笑赴死!而她身边的杨涵瑶更是她的至交好友,是名传天下的桑梓远,她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胆怯,失了风骨。
方袭阳冷眼看着这一群奴才,侧头与杨涵瑶,胡淑修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丝笑意,忽然开口高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张贵妃听着方袭阳唱着,脸都气白了,这是杨涵瑶所作正气歌,乃是她被人构陷入狱时所作。现在方袭阳唱这词,不是明显在说她张贵妃是小人吗?
岂有此理!昨个官家还夸奖这三人乃是晋陵三才女,什么才女?这才是小人!读书人的一张嘴乃是软刀子割肉,端得是厉害!
杨涵瑶微微抿嘴一笑,胡淑修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笑着的杨涵瑶忽然收起笑容,忽然抬腿一脚踢向正对着自己的那个何嬷嬷,冷声说道:“卑贱的东西也敢挡着本殿的去路!谁给你的胆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何嬷嬷只觉得下腹一阵剧痛,随后人如断线风筝般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一记平沙落雁,脸朝着下面,“砰”得一声摔了个狗吃屎,牙都掉了两颗,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众人被杨涵瑶这一脚给吓得惊呆了!张贵妃的嘴巴张在那里,彻底傻眼。随即身子猛烈地抖动了起来,“造,造反了!”
杨涵瑶理也不理她们,拉着胡淑修与方袭阳的手就朝前走着。此刻的她犹如杀神附体,满满的暴虐止也止不住!
那些本来挡在她前头的宫婢与小黄门一步步后退着,眼看着就要退出店门了,这时一声高喊声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曹后还未到殿门前,只看见一个人影从殿内飞了出来,等那人落地,定眼一瞧,竟是张贵妃身边的老嬷嬷,顿时心里一紧,忙加快了脚步走到殿门前,一看这场面,顿时怒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跪下,“皇后娘娘!”
杨涵瑶见到救兵来了,立刻收了身上的煞气,眼泪就跟水龙头似得,一下被拧开了,她含泪看着曹后,半蹲着福身,咬着唇低声呢喃道:“曹,母后……”
曹后一看杨涵瑶哭了,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见孩子一脸委屈地仰头望着自己,也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地直掉。
“吾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母后来了,告诉母后!若谁欺负了你,母后定为你做主。”
杨涵瑶只摇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那眼泪掉得越发凶了。
曹后的脸越来越黑,冲着一群宫婢小黄门喝斥道:“你们给本宫说说,嘉宁县主这是怎么了?嗯?!谁胆敢有半点隐瞒,给本宫仔细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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