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瑶抿嘴一笑,看了看李德仁身后的李德辉,福身道:“里正伯伯,先生,你们也制了万民伞?”
李德辉一抚胡须道:“这是自然。王知州上任以来,先是剿匪,后是挖运河,铺路建桥修常州港,短短一年半时间,却做了这多事。我等身为常州百姓,对于这样的好官,在这离别之际,怎能不制一把万民伞以表心意?”
杨涵瑶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道:“里正伯伯,先生,亲娘,咱们出发吧。”
“好!”李德仁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姑娘请。”
“嗳。”
杨涵瑶上了车,一路无话,车一直行驶到了码头,那里已是人山人海,常州的百姓都出动了,无数把万民伞摇晃在其中,王安石一身便服,目光中饱含着种种不舍。
新挖运河还没完全完工,虽然这次有民间出资,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半路就夭折,且因着钱粮充足,挖运河待遇不错,使得民夫情绪很高昂,挖起来运河来不仅挖得快,还十分地细致。
这是常州百姓出的钱,理所当然地要一分一毫都用到常州百姓身上。这也正是王安石担心的地方。
如此一笔巨款,若有人动机不良地话,岂不是要被贪墨掉?按照他跟杨涵瑶的计划,这笔钱不仅能把新计划的运河挖好外,还能把整个常州境内的路都修缮一遍,全用水泥铸路,加上排水沟。
就算这样两个大工程做完了,还有不少钱剩余。还能给城内最先铺上自来水管以及公共厕所,最后还能把常州城的城墙再用水泥加固一遍。
五十多万贯钱啊!重新打造一个大城都够了,这么一笔钱来自常州百姓的捐助,若被人贪墨了,拿何脸面去面对常州的父老?
王安石微微叹息了一声,好在现在已经知道了,前来接任常州知州的人乃是沈康,心里放心了不少。
沈康为人正直,能力也有,虽然两人因一些误会也闹过一些别扭,但那只是私人问题,再者后来误会解除了,二人关系还是不错得。对对方的人品也比较了解。
由沈康来担任这知州,王大牛显然是放心多了。可尽管如此,王大牛童鞋在这几日做交接工作时,还是不忘一而再,再而三地交代着沈康这笔钱的重要性。
好在,沈康也知道这笔钱的重要性,也没嫌王安石唠叨。再者,他就算有些想法,那也不敢呀。
要知道,这钱可是嘉宁县主带头捐得。除非他真得不想活了,敢对这笔钱下手。
王安石在收到这笔巨款后又听从了杨涵瑶的建议,把每一笔款项是怎么用得,用到哪了,都出了告示,告诉全常州老百姓这笔钱的去向,也好使大家来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王安石这种做法可是得到了常州百姓的一片好评,士林中的评价那是更高。
常州的士林中人,现在对于杨涵瑶新解的“民可使由之”的人可是非常多得,他们觉得王知州这种做法很符合圣人的教诲。
因此,哪怕新来的官员心怀不轨,在这常州也翻不出花来。
“嘉宁县主到!”
随着杨涵瑶的车架停下,杨大忠的一声“嘉宁县主到”使得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杨大忠打开车门,柳芸娘跳下车,先把杨李氏扶下车,再把杨涵瑶扶下来,全场的老百姓立刻跪倒在地,口呼千岁。
杨涵瑶下车,王安石,沈康等官员上前,躬身作揖道:“臣等拜见县主。”
“诸位大人免礼。”杨涵瑶摆手,又对全场百姓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快起来吧,切莫多礼。”
“谢殿下。”
“芸娘,拿酒来。”
“是,大姑娘。”
柳芸娘把酒以及酒樽拿来,杨涵瑶给王安石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说道:“王大人自到任常州,莫不是以常州百姓福祉为重。如今临别之际,染真无以回报,只有薄酒一杯,以表心中感激。”
“殿下此话折煞臣也……臣只是尽本分而已……”王安石作揖道。
“好个尽本分……”杨涵瑶举起酒杯,与王安石一同饮尽后,这才慢慢说道:“若天下的官员都像大人一样,我大宋何愁不能民富国强?”
王安石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涵瑶,许久二人才会心一笑。王安石又对杨涵瑶说道:“殿下,这位就是新到任的知州,沈康,沈子健,沈大人。”
“臣,沈康拜见殿下。”沈康赶忙行礼,对于能见到这个名满天下的神奇县主心中也是激动不已。
对于自己能出任常州知州那是千百个愿意,一点也不埋怨上头把他从京里调到地方上来,反而还感激地很。
“沈大人有礼了。”杨涵瑶也略一福身,“切莫多礼。”
“谢殿下。”沈康站起身,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一眼杨涵瑶。见这小人儿的确是如传说般的那样,气质出尘,仿若谪仙降世,心中不由一阵阵赞叹。
王雱站在父亲身后,看着杨涵瑶,心里一阵阵不舍,可想着父亲的话,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情绪。
唯有自己考取了功名,父亲才有资格向官家求娶她。现在只是暂时的离别,只要再等上几年,等自己考取了功名,就能娶得佳人归了。
不过……王雱看向不远处的胡弘毅与游南哲,眼中浮出一丝阴霾。这两只讨厌的苍蝇老是围着杨涵瑶转,真是讨厌极了。
那个游南哲也罢了。不过是商人之子,就算他考取了功名也无法和自己相比;可那胡弘毅就不同了,他的爷爷,老爹可都是大学士啊!
这家境可比他强多了,又是家中长子嫡孙,资质也不差,年龄也相仿,这容貌也……
不!王雱才不肯承认胡弘毅长得比他好看,在他看来,除了游南哲那“娘炮”能在外貌上比他强点外,其他都不如他!
对,就是这样!王雱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想上前跟杨涵瑶说几句,可又不敢。
这多百姓在此,杨涵瑶现在又贵为县主,自己上去随意说话,毁了她清誉怎么办?因此可怜的王雱童鞋只能一个劲儿地对着杨涵瑶放电,可惜他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对方还是无视他的存在。
王雱童鞋顿时觉得很受伤……不妙啊……自己就要离开常州了,这样一来那个娘炮和胡弘毅岂不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想到这里,王雱再也按捺不住了,刚想上前去刷下自己的存在感,哪知他老爹已准备启程了,这可把他急坏了。
最可恶的是,杨涵瑶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似得,居然拿起她那自制的琴,叫啥来着得?哦,对,吉他!真是个怪名字……
只见那人抱着吉他,对王安石福身道:“染真,送大人。”
王安石点点头,对于杨涵瑶能特意赶来送他,又是备酒,又准备吟词的,心里也很受用,很感动。
杨涵瑶拨动了下琴弦,柳芸娘拍了下手鼓,杨涵瑶开口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虽是骊歌,可县主这曲调做得轻快,反而去了不少离别之苦啊。”叶茂德在人群中抚着胡须,不断点头,“这词写得真好。”
“是极。”白玉也点着头,“意境也好。”
县主的所作之曲曲调有别于常人,这是整个大宋都知道的事了。现在因着县主手里那把吉他,已引发了许多人的好奇,在常州百货楼一经售卖,立刻引发了“买吉他”狂潮。
可惜地是,除了县主会弹这琴外,其他人还不怎么得要法,不过不要紧,县主说等今年她要办的书院造好后,会开设这门课。
王安石听着这有别于同时代的清新曲调,思绪已瓢得很远,特别是唱到“问君此去几时还”时,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他与杨涵瑶的默契早已经跨越了身份与年龄,说是知交那一点都不夸张。如今虽是自己升官了,要离开常州,是好事,这意味着有广阔的天地与舞台等着自己了。
可同时,在被杨涵瑶这歌一唱,王安石心里又有些发酸。天下都道嘉宁县主光环无数,可谁又知县主之苦?
她的抱负不下于天下任何男儿,可却因一个女子之身而使得抱负难以施展,这不是天下最苦之事么?
王安石心里知道,也很肯定,杨涵瑶为什么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谈一些想法,这是想通过他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啊!
王安石对于杨涵瑶的这种心思不会感到任何不快,反而是很感动。正如她所说,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杨涵瑶是用自己的行动在证明着这句话。
为何是女子呢……
这是王安石一直在想得问题。不过木已成舟,现实就是现实,王安石不是那样感性的人。他只知道,他现在要实现地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抱负,还有杨涵瑶得。
“臣,王安石谢县主赠曲……”一曲终了,王安石上前躬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殿下,请留步。”
杨涵瑶点点头,“此去山高水长,王大人,保重!”
“殿下,保重!”
王安石走了,三天后,方左卿也走了。没过多久,左航权也调任了,杨渊也荣升了知县,不过却不是在常州了。
又过了半个月,韩正军,江斌也被调走了,随着杨涵瑶一次次地送别,所有旧官员都走了,新官员又来了,常州的明天又将驶向何方?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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