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只在药膳坊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宫去了。作为天子,无论是从安全角度还是其责任上来说,自然是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随意又有闲。
今个儿药膳坊开张,赵祯能过来坐一会儿,品尝一下杨涵瑶做得药膳已是很给面子的事儿了。
没看见新请的马玉辉掌柜当得知这一屋子的贵人都是什么人后,那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清了吗?等马掌柜再出去接待客人时,那腰杆子别提有多挺了。
自己的东家可真够牛得!居然把天子都请来了!嘿,没想到他马玉辉这辈子还能得见天子真颜,这辈子不白活,值了!
等赵祯走了,这包间里的气氛也陡然轻松了起来。别看赵祯仁厚,可毕竟是天子。有他在这儿,大家总显得有那么一点儿拘束。
赵曙慢慢地品尝着自己面前的菊花粥,他喜欢这个味道,淡淡地,很是清雅。想起自那两个皇子降世后的种种经历,看着白粥里那点点嫩黄,不由地一丝愁绪染上心头。
他从未想过那个位置,是现在的官家愣把他推到了那个风口浪尖上。这是他第二次被遣回家了,有时赵曙觉得自己就像根鸡肋……不,鸡肋都不如。
官家是没有儿子长成,所以才选了自己。可现在官家有了接班人了,自己就变得极为尴尬了起来。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这朝中与后宫的暗流涌动还是把他捎带上了。
如今这孩子又有了,自己又再次被放出了宫,回到了家,还让自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加封濮王,这是父亲死后加封的爵位与封号,现在又给了自己,这意味着什么?
已经不用明说了,这是官家在警告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尔只是王爷之子。王爷的孩子那最多只能是王爷,不会成为天子!
赵曙嘴边划过一丝苦笑,与赵祯并非没有父子之情。可多年父子之情,如今看来竟是这样的凉薄么?其实他不想当什么天子,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候。
他只求下半辈子平平安安地,别再被人猜忌就行了,难道这都要成奢望了吗?吃在嘴里的菊花粥,赵曙只觉得发苦……
赵顼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今年已经十三岁的他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不解世事的顽童了。他知道父亲心里的苦,亦知道如今他们这一家子的尴尬地位,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解除父亲烦忧,只能平日在课业上多加用功,好让父亲不为自己再添加烦恼。
杨涵瑶边吃着东西,边偷偷地观察着赵曙父子,心里也是感叹无限。昨个儿她亲自登门送请帖时,看见这家子府里冷清的样子,不由感叹这世间的人竟是这等凉薄。
什么叫作人走茶凉,赵曙现在一家子的情况便是最好的诠释。见到杨涵瑶登门,赵曙一家子很是热情地接待了自己。赵曙的妻子高滔滔拉着自己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言语中多有一些不满。
杨涵瑶知道这女人在历史上的评价,也知道她的厉害之处。话虽说得不甚明朗,但她敢跟自己发些这样的牢骚也是因为这几年自己有什么好东西总没忘了他们一家子。
再说深一点,或许是看自己现在比较受赵祯喜欢吧。可再喜欢,这储位之事自己也不能插手啊!这位大嫂似乎想得太多了……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别人只是希望现在的日子得到一些改善罢了。毕竟赵曙那身份太特殊了,若说宫里的曹后与周贵妃对他不膈应,用脚指头想想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杨涵瑶倒也不怕,若她与别人一样离得这一家子远远地,反而要被人说闲话了。那皇子没出生时,你们还往来过密地,现在突然不往来了,不显得杨涵瑶这人太凉薄了么?
别人凉薄没事,可她杨涵瑶对赵曙一家也凉薄那就不行。道理很简单,赵曙还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杨涵瑶总个感觉,宫里那两个皇子可能长不大。不是她诅咒两个小孩子,反正总有那么一股感觉,这赵曙还是得当接班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信赖自己是后世人的原因。总之,她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赵曙还是会当上大宋皇帝的。
杨涵瑶把目光又停留到了赵顼身上,想起他最后因灭西夏不成,变法受挫最后又含恨而终的历史事实,不由地眼眸也一暗。
看看这一家子也够悲催的了……不,这宋朝的皇帝又有几个不悲催得?连跟唐朝的皇帝比一比的勇气都没,这还是一个大国的皇帝心态么?
杨涵瑶搅动着自己面前枸杞鸡汤,心里不由地也在问自己,自己真能改变历史吗?改变了以后,历史的惯性又会把自己所作的努力都甩回原点么?头还是隐隐痛了起来,特别是现在因着她,原本不该出现在历史上的两个皇子出现了……
以后的事情更是难料了啊……杨涵瑶暗暗对自己说着。如果可以得话,她还是希望赵曙登基,因为那两个皇子无论是谁登基,都不知他们的心性如何,但赵曙与赵顼的进取却是她已知得。
至于那两位皇子的命运……杨涵瑶苦笑了下,心里很矛盾,她很喜欢那两个小家伙,自然也不希望他们挂掉了……可,这似乎又和……
罢了……别去想了!杨涵瑶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去想这恼人的问题,笑着问道:“王兄,这菊花粥可好?”
赵曙也收回思绪,淡淡一笑道:“染真妹妹的手艺自然是极好得……这菊花展既清淡还显得雅致,妹妹的心思真是妙极。”
赵佳柔在旁拿着团扇半遮着脸轻笑道:“大兄既然说染真妹妹手艺好,可为何吃得这般愁眉苦脸的?”
赵曙一愣,随即哂笑道:“大妹莫要取笑我,大兄这是在发愁吶!”
“王爷愁什么?”心直口快的方袭阳与赵曙也算熟悉,因此倒也没什么顾忌,很是随意地问道。
赵曙看了一眼方袭阳,脸上不由地浮出一丝笑意。这姑娘这几年倒是一点都没变,这性子还是这么直爽,没心没肺地都让他觉得嫉妒了。这样的人才能活得快乐吧?
赵曙自嘲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满桌的菜品,道:“你们看,染真妹妹的手艺这么好,愚兄吃了她做的东西后,以后家里厨子做得东西还真怎能吃得下?食之无味,故而发愁呢!”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杨涵瑶灵机一动,故作开玩笑地说道:“王兄就为这个发愁?那还不简单,以后就让妹妹我呀天天给你做就行了!我上您府里去,手把手地教您那厨子不就行了?”
赵曙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不知杨涵瑶的心思,只当杨涵瑶说得是俏皮话儿,逗自己开心。对于这个义妹,赵曙发自内心地疼爱,尽管他们年纪相差很多。
可越是这样,赵曙就觉这个小妹妹可爱,惹人怜惜。因为她不像世人那样,人虽聪慧,可这心灵纯净地就跟水一般,不会狗眼看人低,更不会做那墙头草,势利的事儿。
对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个态度。是真真儿把自己当成哥哥来看得。就这样会体贴又窝心的妹妹换作哪个做哥哥地会不喜欢?说句实话,比起赵佳柔,赵曙还觉得跟杨涵瑶跟近亲一些呢。
毕竟他俩处境差不多不是?赵祯都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身体里流了一点皇室的血脉,而杨涵瑶没有。也仅仅如此罢了……
看到自己的父亲笑了,赵顼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看向杨涵瑶时,眼里明显多了一丝感激。自己这个姑姑本事就是大,虽然他很难把大自己一岁的杨涵瑶给当成姑姑。
“这位就是王大人的公子吧?”赵曙为人宽和,又特别细心,看到一旁的王雱无聊地坐在那儿,不忍其尴尬,于是开口问道:“本王观你今年也不过十六七八,可听说已著书有万言。而你父亲王安石王大人这几年在江南东路为官也是颇有建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吶!”
王雱起身一作揖道:“王爷过奖了,些微之功,不值一提,雱惶恐。”
杨涵瑶嘴角抽了下,好在这孩子狂归狂,可对着赵曙还没太抖,这回答很谦虚。不过就是看这二货眼中一闪而过的骄傲,就知道他说得这话很假吶!
估计这会儿心里美得冒泡了吧?杨涵瑶暗暗偷笑,果然就是个屁孩子,一点夸奖就美得上天去了。
赵曙淡淡一笑,也不多言。他虽不是作为接班人培养了,可毕竟还是个王爷。能这样屈尊降贵地问一声王雱那还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
再者,也就是他这王爷的身份导致他也不能和王雱多言,免得传了出去,又要起风波。如今的他可受不起折腾了!
王雱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位王爷如今的处境,因此也不多言,作了一揖后,又坐回到位置上。
杨涵瑶作为宴请的主人自然不能让场面冷了下来,于是便找着话头儿开聊了起来,而这话说着说着便又谈到了常州书院门前会自动旋转的圣人铜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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