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休了我?!”赵辰佳愣住了,随即便如发疯般扑向游南哲,大喊道:“游南哲,你这个丧良心地,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处处护着这贱人,现在还要休我!我堂堂县主岂容你这般羞辱?!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便要扑上去,哪知游南哲却是后退一步,赵辰佳扑了个空,人没站稳,一下就摔倒在地,游南哲看都没看她一眼,一甩袖便走了。
路过囚车时,他顿了下,看向杨涵瑶,没有出声,可杨涵瑶却看明白了。游南哲的嘴型告诉了她三个字:“活下去!”
游南哲走了,走得这样干脆利落,赵辰佳如同一个小丑般瘫坐在地,她不敢相信游南哲会这样对他。
自嫁给这男人后,他对自己虽然不冷不热地,可却从未动手打过自己。如今为了杨涵瑶这个贱人……
赵辰佳的眼里生出熊熊的怒火与恶毒,可想起游南哲离去时看自己的眼神,她又感到了一阵无奈。她是真得很爱这个男子,在她心目中,游南哲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样貌,才学都是顶好地。自己与他生活这多年,为他生儿育女,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软了吧?可他倒好,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自己,更是放出了“休妻”的狠话,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赵辰佳又羞又怒,最后只感到一股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溢出,她忽然有些支持这些女子了,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找杨涵瑶的麻烦了,现在她只想回家,躲进自己的卧房去……
王雱也不再理会赵辰佳,转身回到囚车旁,从自己的包袱里把乞巧乐一个个拿出来,放进杨涵瑶的囚车里,围着囚车兜了个圈,一个个大大小小,形象各异的乞巧乐围成了一团,似乎象征着王雱自十三岁那年遇见杨涵瑶起,这多年对她的关爱维护一般。
这些乞巧乐形象各异,但人们仔细观看后,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些乞巧乐的造型是一个比一个豪华,仔细数了数,熟知杨王二人之事的人发现,这里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五个,象征着王杨二人从相识到结婚,一同经历了十五年的风风雨雨。
方袭阳,胡淑修看到这里,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世间之爱,轰轰烈烈固然感人。可这细水流长,雨润无声的感情又为可贵。
从这些乞巧乐的造型中可以看出王雱的经济实力是逐年增长地。其中有一个乞巧乐,与其说是一个不如说是一对,是一男一女的造型,女子凤冠红嫁衣,男子头簪红花,双手紧紧落在一起,这是杨涵瑶嫁给王雱后过得第一个七夕节王雱亲自去陶泥坊亲手做得乞巧乐。
王雱放完这些东西,看了杨涵瑶一眼,见妻子泪水涟涟地望着自己,他从袖口掏出一方绣帕,爬上囚车,边上押送杨涵瑶的人欲阻拦,可却被负责押送杨涵瑶的官员拦住。
“桑梓远今日之祸虽是咎由自取,可却也是一时糊涂。她乃我朝名士,王雱才名也不下于他,都是读书人,这点体面要给的。随他去吧……”
周围响起了哭声,不少女子掩面大哭,被王雱感动着的同时,更是心疼杨涵瑶接下来要受的苦楚。
昨日还是堂堂公主,今日便成了阶下囚,而这明明便是无妄之灾,为保护他人牺牲自己,这是何等的情操啊!
不少汉子也被感动了,他们虽然反感这些女子的所作所为,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到如此深情动人的一幕,岂有不动情之理?不少感性的男子更是悄悄抹起泪。
“王驸马与公主伉俪情深,情比金坚,都说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驸马对公主不离不弃,这般深情着实教人感动……”
“求天家开恩,赦免公主糊涂之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场的女子又全部跪下了,朝着宫门处朝拜,甚至不少男子也被王雱与杨涵瑶的感情所打动,也跪了下来,磕头祈求天家开恩。
可王雱却如无事人般,周围排山倒海的呼喊声他都听不见了一样。他拿着绣帕仔细地给杨涵瑶擦着眼睛,杨涵瑶双唇颤抖,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雱越是擦,她的眼泪越是掉得厉害。
“是,我……”杨涵瑶张了张嘴,想说一些话,可这话才吐出两字,便再也忍不住了,嘤嘤哭泣起来。
“娘子,莫哭……”王雱给杨涵瑶擦去眼泪,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心如针扎,眼前变得有些模糊,“流泪无用,何必再流?为夫看着心疼……”
杨涵瑶的脖子被枷子卡住,头无法旋转,双手也不能动弹,只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任由王雱替自己擦着眼泪。
在一片朦胧中,她努力地睁大双眼,想仔细地看清楚王雱的模样。当初嫁给王雱,说实话,她并没有多么地喜欢王雱,甚至在她看来这场婚姻的意义完全是政治需求。
尽管她对王雱感官还不错,可一个女人若在恋爱中还能为自己谋划地清清楚楚地话,可见她并没有多少爱这个男子。
但是嫁给王雱这多年,儿子女儿都生了,王雱待她如何,这多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在感受着,人非草木,杨涵瑶也不是石头,从浅浅的喜欢到长年的相处,日渐情深。
没有轰轰烈烈,她与王雱之间只有雨润无声的细水流长,平凡却真实。
王雱替杨涵瑶擦完脸,微微一笑道:“若吾死于汝前,汝岂能眼睁睁看吾离去?若汝死于吾前,吾又岂能狠心将汝抛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同衾,死同穴,当年汝嫁雱为妻,雱曾立誓,妾若不离我便不弃!妾若要离我便先你而去……昨日种种,犹言在耳,娘子,你看……”
王雱把包袱里剩余的东西拿出来,从花露水开始,小到一把木梳,大到一顶僕头,玉佩,钱袋……每一件都是杨涵瑶亲手制作送与王雱地。
“相识十五载,结发七个春秋,妻若就此殒命,君也绝不独活!”
“王雱……”杨涵瑶眼泪如决堤之水,喷涌而出,这个长期被她腹黑过的汉子,今日拿行动证明了自己当年许下的诺言。
周围的群众听着这话也放声大哭了起来。杨涵瑶在世人的心目中意义不一般,在学术上她是开创了新学的大宗师,更是在书法上创造了独树一帜的桑体;在普通百姓中,她培育红薯,土豆,改造农具,惠施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在军事上,她发明了火炮,大宋携火炮之利,终于一扫百年耻辱,更是开拓了多块海外之地……她开办学院,接济穷人,给了无数生活无着落之人活下去的希望……
人们在这一刻,忽然发现,杨涵瑶这个民间公主在不知不觉中已做下了许多男儿都无法做到的丰功伟绩,她今日所犯之错难道就真得那么罪不可赦么?
比起她带过这个国家的,这点错又算什么呢?而且不少明白人都觉得杨涵瑶是背了黑锅,被人陷害了……
“叫夫君……”王雱严肃地道,“说过很多次了,你老喜欢叫我的大名,端得是无礼。”
“噗”杨涵瑶破涕为笑,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与目光在空中交集,纠缠,千言万语尽在风行于水中的默默交流。
囚车缓缓启动了,但前行艰难,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分男女,全部堵到路上,要求天家宽恕杨涵瑶的过错。
眼看这游街是不行了,负责押送杨涵瑶的官员忙让人进宫将此事禀报官家。
赵顼听闻奏报,忍不住脸上露出喜色。他不想惩罚杨涵瑶,一点都不想。在父亲被猜忌的日子里,杨涵瑶于他们一家有大恩。
而杨涵瑶的才干也很让他珍惜,他是真想秉承祖父与父亲的遗愿,让杨涵瑶入朝为官。可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他已主动提出褫夺杨涵瑶公主封号了,可朝臣们还是不依不饶,再退一步,褫夺郡主封号,还是不行。
最后赵顼没法了,狠了很心,将杨涵瑶所有封号褫夺,贬为庶民,心里想着,如此一来,你们总能放过姑母了吧?
可赵顼还是低估了这般人的决心,说杨涵瑶有违礼教,若不严惩,以后天下准会大乱。
在长达多日的拉锯战中,赵顼被耗得精疲力竭,王安石也病倒了,都下不来床了,杨乐贤以及杨氏一族的人都被排除在外,若不是还有太皇太后与母后为他撑腰,他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有种被朝臣架空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是浓烈,他就越想保住杨涵瑶。他心里已有了打算,他偷偷去了太庙,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杨涵瑶能熬过三天刑法,等这事风头过了,空出手来非得好好拾掇下这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朝臣们。
说是惩罚杨涵瑶,其实不就是反对变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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