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育红母子俩的想象力非常丰富,王栓还没出道,他们就想到了若干年之后的事情,当明星来钱多快啊,哪还需要起早贪黑的炸油条,一年几百万上千万的收入,谁还稀罕老家的小楼,连近江的房子都瞧不上,至少要到北京上海买个大别墅住着,奔驰宝马都瞧不上眼,必须保时捷玛莎拉蒂。
“虎子,以后妈给你妹妹当经纪人,你给你妹妹当会计,帮她管着钱,到底是一家人,砸断骨头连着筋,咱不能让你妹妹被外人骗了。”彭育红喜气洋洋,对王栓的定位也发生了改变,摇钱树哪能当儿媳妇用,王栓真成了明星,那彭虎还愁找不着媳妇么。
吕菲菲敷衍了几句,就去向台领导汇报工作去了,今天的节目非常成功,《大姨妈》很可能成为台里的常设节目,收视率杀手锏,她犯愁的是之后的素材怎么找,毕竟像王栓这样的人是少数。
节目确实很成功,花最少的钱,取得最理想的效果,一姐是义务客串,没收出场费,光这一项就省了几十万,当然这并不是吕菲菲的面子,而是傅平安的功劳,节目火了,王栓也出名了,和家人的关系和解,现在老王和彭育红都同意女儿去追逐梦想,不再逼她结婚嫁人。
一姐做完节目就走了,她时间宝贵,还要回京参加春晚彩排,电视台门口,大家依依惜别,王栓是今夜的主角,她依然沉浸在亢奋中,渐渐的舞台上没什么人了,嘉宾走了,观众也走了,再也没人来和她合影,王栓从兴奋转为失落和孤独,一姐没给她任何具体的承诺,漫长的路,还是要她一个人走。
人群散尽,还有一个人在等着王栓,正是傅平安,别人把王栓当猎艳目标,当摇钱树,当免费劳动力,唯有他真心将这个可怜的少女当妹妹看,他甚至一丝男女之间的欲念都没有,虽然女大十八变,但在他心中,王栓的人设永远停留在三年前,那个黑胖大脸的翘家女孩。
“别回味了,走吧。”傅平安说,他陪着王栓走出电视台,外面霓虹闪耀,车水马龙,今年的春节格外早,一月底就过年,城市已经提前进入了新年模式。
傅平安的车又送去修了,他打算坐公交车回校,王栓却说想走一走,难得这么清静的夜晚,少女心事重重,想找个人谈谈心,梳理一下千头万绪。
王栓还年轻,脑子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她对娱乐圈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网上的各种花边新闻,不知道这个圈子压力有多大,内幕有多黑,她憧憬着将来,却又隐隐莫名的担心,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强,但傅平安能理解她的想法,没给她泼冷水,也没给她打鸡血,只是劝她脚踏实地,一步步的往前走,走哪儿算哪。
“不行就回来炸油条,照样能闯出一条路来。”傅平安说,“就像我当年那样,没考上大学去当兵,退伍回来,对人生,对学习都有了新的感悟,一考就考上了。”
“真的,那我就有底了。”王栓有了信心,“其实我也不是非得当明星,我喜欢唱歌,只要能唱给别人听就很开心了。”
王栓想的简单,吕菲菲想的就复杂多了,此刻她正在台领导的办公室里侃侃而谈,这次成功给吕菲菲打了一针鸡血,她的野心膨胀起来,大姨妈这个节目已经无法满足她了,她现在要搞更大的事情。
“俞台,干脆我们也搞个选秀节目吧,我们的资源也是很强的。”吕菲菲蛊惑道。
“你有多大把握?”俞台是常务副台长,年轻,有闯劲,敢于尝试新鲜事物,他也早想干点大事了。
“关键在于能拉到多少赞助。”吕菲菲踌躇满志,“我有个大学同学是做投资的,手里有十几个亿的美元,我找找他,再找一些本省的企业,我相信只要咱们有决心,就不会干的太差。”
“我支持你,你先摸底吧,等过了年就立项。”俞台一锤定音,“领导这边,我做工作。”
……
寒假开始了,食堂业务量大减,加上与家人关系和解,王栓终于辞别了江大的朋友们,回到父亲租住的大杂院,但她依然不打算回老家过年,准备和家里说清楚,自己搬出来单住。
彭育红母子对王栓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客气的让人心虚,从使唤丫头变成了公主,变化之大让王栓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惴惴不安,老王也表示过完年租个好点的房子,再请个音乐老师教女儿声乐和五线谱。
“成名之前,油条摊子还不能丢,不过不用你干活,我和你红姨,你哥一起供你。”老王把胸脯拍的山响,饭桌上也多了一瓶白酒,女儿有出息,当爹的气也粗了些。
“栓儿,你是咱们全家的希望。”老王搁下筷子,语重心长,“回去过年,给你妈上个坟,把这事儿给她说说,也让她高兴高兴。”
王栓把话咽了回去,她可以不回去过年,但不能不会去给妈妈和奶奶上坟。
春运开始了,车票不好买,尤其是高铁票一票难求,当然进城务工人员一般也不坐高铁,他们更喜欢坐直达家乡的私营长途客车,招手即停,一车到底,票价便宜。
……
年关将近,郝清芳的日子愈加难过,各单位都在清账,她的文化公司欠了一屁股债,话剧上座率太低,大剧院已经婉拒了后面的续签,几个合伙人也分崩离析,各找各妈,年前吃了一顿尾牙宴,酒桌上气氛惨淡。
郝清芳的艺术梦被现实打得粉碎,比梦想破灭更悲惨的是债台高筑,欠员工的钱,欠客户的钱,欠合作商的钱,她不想破产,只能拿私人存款往里面填,虽然郝清芳旅美多年,但从事的是文化艺术相关工作,薪水并不高,是个穷海归,甚至她连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现在住的还是杨明珠提供的房子。
锦江豪庭的房子租金很贵,就算是老同学,也不能无限期的白占便宜,郝清芳忽然想到自己实际上是有房子的,就是郝嘉德留下的丽景花园的房产,目前免费租出。
郝清芳当然不会赶走傅平安,毕竟人家对自己有恩,这话无论如何没法出口,可是放着自家房子不能住,这也不是个事儿,她陷入纠结之中。
正当她为难之时,房产中介小岑打电话来,说房客不愿意继续租了,要退租。
“要不我再帮您留意一下,现在没钱的年轻人挺多的。”小岑说。
“先不忙着找,谢谢你了。”郝清芳挂了电话,百思不得其解。
不光她不明白,小岑也不懂,房子虽然不干净,但是案子不是已经告破了么,杀人凶手都抓到了,也住了几个月下来,应该人鬼双方达成了某种默契,为什么又不愿意住了,不要钱的豪宅它难道不香么。
退租是傅平安的决定,他是偶然间从同学那里得知郝清芳的剧社不受大众欢迎门可罗雀,进而想到郝清芳可能面临财务危机,而且他也知道郝清芳带着女儿借住在锦江豪庭,虽说大家很熟,自己也帮对方做了一些事情,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装傻,在别人经济困难的时候继续占便宜。
于是傅平安找到沐兰和潘晓阳商量,要么按照市价付房租,要么退租,总之这房子不能继续白住了。
“不能等着人家赶咱们再走,也不能等着人家开口要房租,那样就没意思了。”傅平安说,“郝清芳都快破产了,自己都是租房子住,她们母女俩脸皮薄,咱们主动点。”
沐兰是个大气的女孩,她认同傅平安的看法:“咱们已经占了几个月便宜,够本了,再说你不在这住,我和晓阳两个女生住着挺害怕的,要说付房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俩住这么大房子太浪费,不如换一个小点的,所以,还是退了吧。”
潘晓阳耸耸肩:“少数服从多数,我没意见,省钱买包,挺好的。”
于是就有了小岑那个电话,郝清芳想了半天,还是打电话给傅平安,问他为什么不续租了。
傅平安说:“本来我们是四个人,两男两女,现在另一个男生回国了,我也回学校宿舍了,她们两个女生住这么大房子不太合适……现在房子挺干净的,郝先生在天之灵已经安息。”
回答的合情合理,滴水不漏,郝清芳只能接受。
再次和杨明珠、吕菲菲喝下午茶的时候,郝清芳把这事儿说了一下。
“一个人最大的善良,就是不让别人为难,这孩子真是个好人。”郝清芳感慨道。
“我看他是聪明人,他知道你是明珠的老同学才这样的。”吕菲菲做记者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社会阴暗面,习惯把人想的很现实。
杨明珠哈哈大笑:“小傅不是那种人,他就是个好人。”
吕菲菲说:“好吧,是我小人之心了,对了,清芳你剧社办不下去干脆关了吧,跟我当个艺术总监,我们台要搞选秀了。”
郝清芳说:“菲菲我不是和你客气,这是娱乐圈的业务,我不懂啊。”
吕菲菲说:“那你做个艺术顾问总行吧。”
郝清芳同意了,吕菲菲很开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明星苗子有了,导师有了,艺术顾问也有了,资金方面她已经找过刘风正,后者满口答应,当然这事儿她要瞒着郝清芳,尽量别让两人碰面就是。
过了年,选秀节目的开场锣就该敲起来了。
“我怎么觉得跟宫廷选秀女一样,别扭。”郝清芳说。
“你啊,清高。”杨明珠和吕菲菲异口同声。
忽然郝清芳的手机响了,是银行短信提醒,进账一万元人民币,付款方是傅平安,备注是车款。
郝清芳撇撇嘴,把短信给杨明珠看了:“这孩子,客气的生份了。”
杨明珠说:“人家本来也和你不是亲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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