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结束,王美美回到学校,她虽然成绩不咋地,但是班主任吴老师为了激励她,还是给她操作了一个班干部的职务,课间休息,吴老师找个由头让副学习委员王美美到办公室来一趟,私下里问她,为什么她父母在家长群里都没有动静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妈妈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去了,我爸爸公司有事,出国一段时间,非洲那边信号不好,有时候不能上网。”
这谎言简直明晃晃的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以吴老师半辈子的人生经验要是不能识破就白活五十年了,但她不会揭穿,摆摆手让王美美回去,拿出手机给其他学生家长发私信打探消息。
学生家长群是个好东西,一个班六十个学生,一百二十个父母加上他们的亲朋好友,社会关系,都是老师可以动用的力量,想查点事儿还不轻而易举,吴老师找到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家长,拐弯抹角提到这个事儿,那位妈妈也是个爱八卦的,说吴老师您稍等我帮您打听一下。
不过半个钟头,李佳俊妈妈就兴冲冲来报了,王美美的妈妈被检察院批捕了,好像是利用职权帮人消分上牌之类问题,王美美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在协助调查吧。
吴老师哦了一声,心中已经将王美美打入另册,吴老师的老公有辆私家车,开车毛糙经常违章,没少找王美美妈妈消分。
“听说他们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季佳俊妈妈依然很有八卦的兴致,“处理的特别快,反贪局直接上门,市局领导下令严办,唉,王美美以后可咋办啊,哎对了,听说佳俊说他们招惹了另一个学生家长。”
吴老师心里咯噔一下,与王美美最近发生冲突的不就是赵小辉了,那孩子没爹没娘的只有一个什么监护人,哪有那么大能量,但她还是打了几个字询问对方家长是谁。
李佳俊妈妈依然是发语音:佳俊没说,我也没细问,现在的孩子啊,比大人的消息都灵通。
吴老师没继续追问,而是叫来一个班里比较灵活的男生,旁敲侧击一番,男生领会了老师的意思,嗫嚅道我可不敢告密。
“告诉老师不算告密,老师不会处理任何人,更不会出卖你,只是掌握班级的基本情况。”吴老师做了一下思想工作,男生屈服,将他知道的真相和盘托出。
本来吴老师只是想知道赵小辉的家庭情况,没想到这个男生说出更多秘密,原来班上人人都知道赵小辉是被陷害的,以王美美为首的几个女生非常厉害,不但有钱认识社会上的人,王美美看赵小辉不顺眼所以构陷他,没人敢不配合,否则就会像赵小辉一样被开除。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吴老师问。
“没用,老师学校保护不了我们,就算是赵小辉的大哥,也只能事后报仇,在学校里,谁也斗不过王美美。”
“赵小辉的大哥是什么人,黑社会么?”
“不是啊,吴老师,赵小辉的大哥不是傅平安么,她您都不认识?”男生瞪大眼睛,开始给班主任科普傅平安的光辉历史,什么一级英模,人大代表,说的吴老师心惊肉跳,冷汗都下来了。
“我爸在江航工作,他说傅平安有一家航空公司,出差都是坐私人飞机的,现在又当上扶贫办副主任,副厅级的国家干部,以后怕是不能再坐私人飞机了。”男生说的眉飞色舞。
吴老师才不关心这些花絮,摆手让学生回去,自己去教务处找主任说事儿,主任听了有些为难,说开除手续已经办完了,咱们不能吃了吐啊,再说如果是构陷,那这个女生就严重违反了校规,应该开除才是。
“这个害群之马必须开除。”吴老师斩钉截铁,“大不了我不当这个班主任了,也不能让这种学生继续祸害学校的声誉,王主任你是知道我的,这嫉恶如仇的性格多少年了就是改不了。”
……
在江大附中试图修复和傅副厅之间关系的时候,傅平安又得到一份意外之外的殊荣,江大特聘他为政治系副教授,这是荣登副厅级所带来的副产品,在他的慈善基金审批和民办学校审批上,堪称一帆风顺,没人打官腔踢皮球。
江大这些年愈来愈没有风骨了,变成趋炎附势的高校,看谁牛逼了,就上杆子巴结,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傅平安也不好拒绝,只能接受这个善意。既然是江大的教授,那就是一家人了,江大附中的校长亲自来找傅平安,解释了上次的误会,并且表示已经将王美美开除,希望赵小辉同学能继续回来就读。傅平安自己的树人中学还在筹建之中,没个两年怕是形成不了规模,所以他顺水推舟答应了。
现在傅平安才明白,原来当官能带来如此多的好处,此前他只是兼职的团省委副书记,还不显山露水,现在虽然也只是挂职扶贫办,但切实是进了体制内的,官场上的聪明人也能看出来,组织上是要重用这个人的,而且仕途绝不会止步于省部级,搞不好再过几年人家就进中央了。
再没有比一个母亲看到儿子有出息更开心的了,杨启航多想告诉世人,这个优秀的男孩其实是我的儿子,但是她不能,一来傅平安是私生子,身份尴尬不宜公开,二来母子同朝为官,不免要引起一些闲话,就不要影响孩子的发展,默默地注视着就好。
人家都说,摆脱失恋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同理,本来对外甥解小明疼爱有加简直视若己出的杨启航现在对这个倒霉孩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1990年,杨启航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痛不欲生,姐姐杨萍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特意将三岁的解小明交给妹妹看管,杨启航在心理上是将外甥当成儿子的替代品看待的,现在亲儿子回来了,就不需要替代品了。
所以, 解小明接下来的案子她也不会过问,在纪委结束调查后,解小明直接被移送看守所,检察院以危险驾驶罪,肇事逃逸罪对他提起公诉,数年前的一桩公案终于进入法律程序,杨启航甚至没有去看守所探望过外甥,一个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解小明怨不得任何人。
新纪元广场,解小明开的公司倒产倒闭,进入清算程序,合伙人王鹏早就逃回山西老家不敢露面,另一个合伙人冯庆存赔得更惨,连自己的公司也经营不下去了,不过好歹没有人身自由,老冯准备蛰伏一段时间,筹集资金东山再起。
在新纪元广场负一层的专属车位上,停着一辆蒙着车衣的威利斯吉普车,这是以公司名义在海关拍卖上买的,流程完善,还托人上了正式的车牌,现在海关经手人已经被双开,车管所上牌的女警官也被抓了,但是这些合法流程一时之间还无法取消,所以这车在名义上还属于解小明的公司,稍后会进入法院拍卖流程。
……
沙河乡的扶贫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新任副乡长刘康乾深入基层办,驻村工作,和贫困户同吃同住,深得乡亲们的信任,他是省委选调生出生,又是干部家庭子弟,和那些考上公务员只为铁饭碗的人不一样,他是真有理想和抱负的,但是人不是铁打的,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未免生些小毛病,刘康乾发烧了,还时不时的流鼻血,但他根本不在乎,依然坚持在一线工作,双休日都不给自己放假。
刘康乾终于倒下了,在黎明时分倒在乡政府办公室里,幸亏巡夜的干部发现的早,将他送到县医院救治,人没事,医生说只是疲劳过度,缺乏休息,但是强烈建议他去省城大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没事,低血糖罢了,吃个巧克力就好了。”刘康乾面色苍白,却掩不住英俊的容颜和坚强的意志,说着说着,鼻子里又流出血来,乡政府的文员小丽红了眼圈,借口去买巧克力,走到一边悄悄给乡长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乡长可不敢让刘康乾有任何闪失,那可是省里派下来镀金的政治明星,未来的县长,县委书记,他当即指示,派人,派车,就算是绑也要把刘副乡长绑到省城去做一个全面的体检,一定要全面,该检查的全部检查完,不能省钱。
结果还没上复杂的检查,只查了血就查出了大问题,刘康乾的血液里白细胞过多,疑似白血病。
小丽将这个噩耗报告乡长,乡长说立即让他住院,费用乡里垫,暂时别告诉他,就说是一般小毛病,治病心情最重要。
刘康乾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口头上答应,还让小丽回去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来,可是等看护他的人一不留神,他就偷偷溜了,乘坐长途汽车回了大河乡。
小丽找不到人,急的团团转,她手上拿着一张确诊单,医生初步得出结论,就说白血病!可病人哪去了,她给刘康乾打电话,没人接。
此刻刘康乾正坐在长途车上,车上坐满了从批发市场进货的乡下商人,满耳朵都是熟悉的北河县口音,他觉得亲切,觉得欣慰,以他的智商,不难猜出自己的病很重,也许是绝症,但越是这样,越不能屈服。
手机不停震动,先是小丽打,然后是乡长和书记打,刘康乾都不接,他想到一个人,傅平安,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男人,起初自己不服气,但是现在服气了, 因为人家的荣耀光环都是拿命换来的,做不到以命相搏,就别去妒忌人家的成就。
“现在我也做到了。”刘康乾在心底里对自己说。
沙河乡党委,书记和乡长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生怕刘康乾有任何意外发生,书记问乡长:“你说小刘能去哪儿?会不会知道了什么,寻短见?”
乡长说:“不会,小刘的意志力非常坚强,他最挂念的莫过于负责的几个贫困村,我感觉他回去村里。”
书记说:“事不宜迟,咱们兵分两路,去村里堵他。”
忽然乡宣传委员插了一句:“书记,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典型事迹。”
书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炒作……你说的也有道理,带着摄影机,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两辆车,两台摄影机,书记和乡长各带一路人马,终于在野树坡找到了刘康乾,刘副乡长没事人一样和村民谈话呢,书记上前和他对话,两位基层干部的对话非常质朴动人,毫不造作,摄影机将这一幕忠实记录下来。
书记说:“你咋从医院跑了,有病得治啊,带病工作我可不鼓励,回头扣你奖金。”
刘康乾说:“我就是放心不下大伙,脱贫攻坚战没完成,我哪能当逃兵,不就是一点小毛病吗,我年轻底子好,扛得住。”
书记忍住热泪,揽着刘康乾的肩膀硬是把他拖走,塞进车里,回头悄悄对着镜头擦了一下眼角。
刘康乾被送回了医科大附院血液科,办理了入院手续,小丽也把他的笔记本电脑带来了,大家都装作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刘康乾看到血液科的牌子就知道自己的病很重,但他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轻松,等人走了,找到医生询问,医生当然不会隐瞒,告诉他得的是白血病。
回到病房,刘康乾先拿出手机上网百度白血病,查看了很多资料,定了定心神,觉得这么大事情不能瞒着家里人,他给刘风正和辛秀丽各发了一条长文字微信,半小时之内,父母就都赶到了医院。
辛秀丽哭的泪人一般,妆都花了,刘风正倒还镇定,他说别绝望,一定有办法,经济上我们承受得住,就算去日本去美国,花再多的钱,爸爸也不放弃你。
夫妻二人从来没这么同心过,他们找到主治医生询问,医生说这个病并不算疑难杂症,骨髓移植也很成熟了,关键在于配型。
刘风正和辛秀丽异口同声说我捐献,医生摇摇头说直系亲属当然好,但也未必就能配型成功,我建议你们家里人都做一下配型,实在不行,再从志愿者捐献的骨髓库里配。
当夜,老刘家紧急集合,这是刘风正发起的集会,为儿子征集骨髓配型者,刘文襄和王永芳老两口一直处在震惊和绝望中,老刘家别看一大堆人,但是真正继承血脉的只有一个康康,刘文襄隐隐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预感,悲怆的不能自已。
“捐骨髓我来,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救康康。”王永芳哭着说。
大事面前,老刘家所有人都没含糊,全都接受了配型,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算配型成功也不好用,主力还是要靠直系亲属也就是刘风正夫妻俩。
结果很快出来了,配型不成功!
医生说,并不是直系亲属就一定会配型成功,只是成功率比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更近一些罢了,一般来说,同胞兄弟姐妹之间的概率是25%,非亲缘关系间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到百万分之一。就算找到匹配的,骨髓移植成功的概率也只有30%。
刘风正表示,先从骨髓库里进行配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回去之后,刘风正上网查了海量的信息,一则旧闻吸引了他,某对夫妻已经离婚,为了给孩子治疗白血病,临时复合又生了一个二胎,结果配对成功,用二孩救了大孩。
他也不顾时间太晚,给医生打电话咨询,医生说原则上是可行的,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也就是说,这个二孩可能白生下来。
不管怎么样,能救康康就行,刘风正又给辛秀丽打电话,说出自己的想法。
辛秀丽说:“我同意,但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触,我只接受人工授精。”完了还不忘讥讽刘风正,“这些年你在外面养了那么多野种,怎么不找一个回来配个型,救救康康呢。”
刘风正心说臭娘们你这不是抬杠么,我和别人生的那基因能一样么,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机,为了康康,一切都可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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