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晴空万里。
南直隶应天府境内。
应天府也可以叫京师,以前作为大明首都,那就是真的京师重地。
但自从朱棣永乐十九年迁都以后,应天府作为留都,也就只能是南直隶重地了,至今已有五十多年。
应天府下辖八县。
根据历史记载,早在洪武二十六年,也就是八十多年前,应天府的人口就有将近一百二十万。
应天府是江南的一部分。
对于江南武林人士来说,强如鼎盛时期的刀剑山庄,也不敢在应天府境内横着走。
此时,通往南京的一条大道上,应天府句容县境内,正有三个人。
三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分明乔装过,但他们的真实身份一点都不普通,正是空绝僧、苦海和尚兄弟,以及“紫魔”徐奎。
当初,徐奎奉少师正之命进入寒山寺,想要夺取八咫镜,结果被苏见愁的“破梦刀”重伤,逃走之后,却又遇到了少正春、金笛子、长刀男子三人,要不是慈恩及时出现,以他当时的情况,一定会死在这三个人手中不可。
这一年多来,徐奎一直跟在慈恩身边修行,虽然没有出家,但已被慈恩的佛法所感染,褪去了魔气,渐渐走向正道。
慈恩死后,因为他早已得到了慈恩的吩咐,就带着苦海和尚去见隐居于某处的空绝僧。
他把苦海和尚交给空绝僧的时候,曾说过任凭空绝僧处置,意思就是即便杀了苦海和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空绝僧毕竟是苦海和尚的孪生兄长,不忍下手。
换句话说,如果空绝僧真能下得了手,在他废掉苦海和尚的时候,就已经杀了苦海和尚,而不是留到现在。
不过苦海和尚自从跟了慈恩以后,十分老实,每天都会念经诵佛,俨然真正的佛徒。
至于苦海和尚是不是变好了,除了已经去世的慈恩,徐奎与空绝僧都无法判断。
空绝僧对慈恩的佛法深信不疑,但慈恩已死,苦海和尚还能不能继续吃斋念佛,恪守清静,他就不敢说了。
虽然他也是佛门高僧,但与慈恩比起来,他觉得自己佛法差了慈恩许多,无法将苦海和尚度化。
就在几天前,他与徐奎聊天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有一个好友,名叫善行,比他小十几岁,乃鸡鸣寺的高僧。
鸡鸣寺乃南京名寺之一,历史久远,鼎盛时期有着“南朝第一寺”之称。
明初,南京有三大寺,分别为天界寺、报恩寺、灵谷寺。
天界寺规格最高,受到朱元璋青睐,不但是南京群寺之首,还是天下众寺之冠。
鸡鸣寺隶属于天界寺,受天界寺统领。
然而自从朱棣迁都北京以后,天界寺的地位大不如从前,尤其是遭遇了一场大火,仅存大雄宝殿,尽管十多年前,天界寺被人修复,有望再次复兴,但已无力统管鸡鸣寺这样的大寺。
据善行所说,天界寺隐居着一位老和尚,其师乃明初十大高僧之一,佛法精深。
他当时听说以后,原本想去天界寺拜访这位老和尚,但因为知道天界寺地位特殊,担心去的冒昧,就没成行。
而今,他打算带苦海和尚去见这位老和尚。
论武功,慈恩天下罕见。
但论佛法,中原高僧众多,不敢说个个佛法在慈恩之上,至少有不输给慈恩的高僧。
这位天界寺的老和尚,兴许就是其中之一。
“大师。”徐奎边走边道,“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前辈请说。”空绝僧笑道。
空绝僧虽然一百出头,但徐奎几十年前在江湖上就有“紫魔”之称,论年纪,绝不在“八仙”之下,比空绝僧大十几二十岁,所以空绝僧尊他为前辈。
“你为什么要去见这个老和尚,我十分清楚,但万一这个老和尚死了呢?”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贫僧有想过,不过就算这位大师圆寂了,我也打算带着舍弟隐居于南京。”
“为何?”
“南京寺院之多,不敢说天下之冠,但天界寺一带,寺院林立,号称佛国,隐居其中,对舍弟大有帮助。”
闻言,徐奎望了一眼默默无言的苦海和尚,笑道:“苦海,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阿弥陀佛。”苦海和尚合十,一脸虔诚说道,“贫僧自从跟随慈恩大师修行以来,才明白佛法的真谛,对以前做过的坏事悔恨不已。虽然贫僧元寿将近,但定会在有生之年多多行善,绝不辜负慈恩大师的度化,以及家兄和徐前辈的厚望。”
徐奎暗想:“你虽然失去了武功,年龄过百,但老夫怎么觉得你会死在你大哥之后呢?”
其实,这也正是空绝僧担心的地方。
别看苦海和尚武功尽废,但这一年多来,苦海和尚吃喝正常,甚至比一般汉子还要能吃,而空绝僧呢,尽管功力深厚,却渐渐觉得身体不适。
他自忖活不过五年,万一他死在苦海和尚之前,有朝一日,苦海和尚突然发狂,害了别人,他岂不是罪孽深重?死了也要下地狱。
所以,空绝僧才会想找一个佛法在自己之上的高僧,请对方在自己死后看守苦海和尚,如果找不到这样的高僧或请不动,那就只能利用众寺的力量来感化苦海和尚。
万一他在临死之前发现了苦海和尚的异常,那么,他宁愿毁掉苦苦修行多年的佛功,也要杀了苦海和尚,免得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别人。
不久以后,三人往西去了将近十里,到了一处地方,乃是个三岔口。
只见那三岔口处,却是站着一个老僧,双眉花白,身材瘦小,双手合十,乍一看去,活像神僧。
徐奎江湖经验远在空绝僧之上,紧紧盯着老僧看了十多息,就已察觉不对。
那老僧虽然是真的僧人,但身上有一股异域气息。
直觉告诉徐奎,老僧绝非中原僧人,要么来自西域,要么来自他国。
而一想到他国,徐奎不由动了疑心。
“和尚!”徐奎一点也不客气,冷冷喝道,“你是不是来自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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