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父子……”杨百林神情大动。
“当年你的怀疑是对。”少师正说道,“我爷爷确实中了两次蛊毒。第一次是受到黑王等人围攻,第二次是我爷爷发现我爹与黑王有来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我爹一时慌张,竟然把黑王叫到了刀剑山庄,对我爷爷又施放了一蛊毒。如果我当时就在梅山的话,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众人听了,才明白杨百林当年为什么要死追着不放。
要知道少伯仲已经中了一次毒蛊,一定会被保护起来,除了信得过人,谁也无法接近。
如果少伯仲又中了一次毒蛊,只能说明两个问题,刀剑山庄的人都是废物,或者刀剑山庄有内奸。
若是后者,除了少家的人,谁又当得起这么大的内奸?
“其实……”少师正说道,“我爷爷原本不会死的,黑王的那种毒蛊再厉害,也毒不死他。他只是想不通我爹为什么要害他,而我爹当初这么做,也没想过要我爷爷死,他只是想要我爷爷退位。”
“你撒谎!”杨百林叫道。
“我哪里撒谎?”
“江湖上有许多人都知道苍天庄主不喜欢我师父,一直想把庄主之位传给少天爵。我师父当年也不在意这个,是你爹,非要我师父做庄主。如果少天爵真的会为了庄主之位害死我师父,他当年就不会……”
“此一时彼一时。”
“我不相信,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你爱信不信。”
“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只听杨百林说道:“当年师父亲笔写的那封信就是证据。”
“如果真是证据的话,你当初为什么看不出来?”
“我……”
“你把信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读完,如果真是证据,我立刻自杀。”
那封信已被杨百林烧了,根本拿不出来。
而且就算拿得出来,除了杨百林,其他人也看不出就是证据.
因为他十分了解恩师,别人不了解,就算他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会相信。
他的妻子洪金秀是可以相信他的解释,但那是相信他,而不是相信少伯仲。
这正是他痛苦的地方。
他明明知道恩师是被人逼死的,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洪金秀是他的妻子,他可以对之倾诉,但倾诉多了,连自己都烦自己。
所以有一年,他遇到了一个年轻人,觉得那个年轻人比谁都能理解他,便吐露了一些心事,但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多说,免得害了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就是“刀浪子”楚浪。
后来他还指点过楚浪的刀法,使得楚浪正式踏上了一条真正的“刀王”之路。
“我拿不出来,我已经烧了它。”
“烧了?为什么?”
“唉……为了我妻子。”杨百林说道,“她的性格我十分清楚,我若不烧了它,她一定会到处找。但我也知道,就算我烧了它,我妻子也不会甘心。无论她在我生前答应我多少次不会找刀剑山庄的麻烦,可只要我双腿一伸,她还会来……”
“杨大哥……”洪金秀激动得眼泪流出,“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知道你一直想重归刀剑山庄门下,所以就把你也带来了这里……”
“其实……”杨百林说道,“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你有时候太倔强了。你真是不听话,为什么要练‘天蝎蛊’?为什么要为我正名?为什么要辛苦自己?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死。”
他看似在责备洪金秀,但听在任何人耳中,都知道这是一种爱。
杨百林当年是没爱过洪金秀,甚至可以说他娶洪金秀的时候,也只是被洪金秀的真情感动,对洪金秀有好感,另外就是曾答应过老白王会娶洪金秀为妻。
可是相处久了,又怎么能动情呢?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把洪金秀当成了至爱。
为了洪金秀,他可以去死。
“真是让人感动啊。”少师正笑道,“你们夫妻虽不能同年同月生,但能同年同月死,这可是许多夫妻都做不到的事。”
“你……”杨百林身上的刀气越来越小,生命力也越来越弱,“你能放过我儿子吗?”
“那要看他怎么做了。”少师正说道。
“看来我们一家都要死在这里,哈哈哈……”杨百林大笑,既有对苍天的无力,也有对命运的嘲讽,“少师正,在我临死之前,你可不可以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且说来听听。”
“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刀剑山庄?”
“是!”少师正回答的很坚定,“为了刀剑山庄,纵然是留下千古骂名,又有何妨?”
“这么说,为了刀剑山庄,你早已决定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错!”少师正沉声道,“江湖争斗本该如此,刀剑山庄虽然是正道大势,但早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正邪难辨,迟早有一天,正道也会不择手段。
既然武林统一乃是大势所趋,为什么不是我刀剑山庄?
别跟我说什么少林武当,也别跟我说什么日月皇老。
有本事的话,就征服我刀剑山庄,除了拳头,任何说辞都是放屁!”
“好好好。”杨百林笑了,说道,“我也希望刀剑山庄有一天能统一武林,我祝你早登武林盟主之位,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话罢,身上的刀气终于消失的干干净净,而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神仙也救不了。
这时,洪金秀才敢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身体冰凉的丈夫,大声叫道:“杨大哥!”
然而,杨百林再也说不了话。
这位刀剑山庄的天之骄子,却又默默无闻了四十多年的刀王,终于解脱了。
当此时,天色渐昏,百鸟归林,天地一片肃杀,阴气越来越重。
忽然,两道人影并肩而来,宛如一对璧人,正是王默与少冬儿。
“爹!”少冬儿激动得喊了一声,当先赶到场中。
王默愣了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没等他来到场上,只见洪金秀身上竟是燃烧起来,犹如火人,但是洪金秀的脸上,却很安详,仿佛被烧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她抱着丈夫,像是抱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谁也夺不走。
“蒙周粟。”洪金秀说道,“白王府以后交给了你,你就是新的白王。”
蒙周粟浑身一震,说道:“洞主。”
下一刻,他跪了下去。
苗疆所有人,除了杨顶天之外,全都跪在地上。
蒙周粟口中念念有词,神色肃然。
其他苗人也放下兵器,双手放在身前,说着奇怪的苗语,像是在做某种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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