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脱离开眼眶的眼珠,颜色依旧黑白分明,仿佛在审视着屋中的每一个人,每个日夜相处,却不能解救她的人,纵是老太太见多识广,也受不了一系列停不下来的状况,让簌簌发抖的如意过来,相互搀扶壮胆。
而杜鹃惊吓过度,晕倒在大门边,孙世宁才明白沈念一让她留在门外的意思,他一早就知道屋子里会挖出死人。
沈念一像是猜到她所想:“也是从小忠回来,举止失常开始,床铺推翻,看到底下的地面曾经被翻动过的样子,哪里还会不明白。”
唐楚柔走过去:“尸体处理得当,埋在地下超过两尺深度,如果不是挖开,气味不会弥散,很难会被人发现,可见不是匆忙所为。”她将女尸翻转过去,见小忠一脸呆板地伫在原地不动,泪痕还挂在脸颊边,样子怪异至极,直接问道,“你认识她吗?”
小忠依然不动,急促喘着气,都能见着身上的汗渍冒腾腾热气,铁锹还紧紧捏在手中,做出戒备的姿态,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反击一般。
“你怎么知道她在床底下埋着的?”唐楚柔又问道。
郑容和见小忠的手指动了动,心跳莫名加快,立时喝道:“小唐,退!”
铁锹重新被抡起,向着唐楚柔的脸面砸去,还好她动作快了半步,所站的位置错开,小忠的劲道落空,整个人向前扑过去,正好与那女尸脸对脸,摔在一处。
沈念一两步而过,将那把铁锹抓起,扔了出去,又拎起小忠的领口,手指在他的肩胛处点了两下,厉声道:“人不是你杀的,但是你帮着一起埋的,这个死去的女人,你认识的,或者说,她是你的姐妹,对不对?”
小忠怔住,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来。
“既然,当初她惨死的时候,你没有为她鸣不平,此时你又用什么理由来伤害其他人,你想要心安,唯有说出真相,说出她的死因。”
小忠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扭曲声,似乎有双看不见的大手捏住了咽喉,让他无法开口,沈念一暗道不妙,小忠的头部已经剧烈抖动起来,随即口中喷出大量的鲜血,似一蓬血雨,沈念一的衣袖挥展,那些血珠在他面前纷纷落下,根本不得近身。
又晚了一步,小忠在沈念一面前咽了气,他放开手,才死的与已经腐烂的,都是一样的死人。
“老沈,他被下了毒。”郑容和的银针一测,针尖乌黑。
“是,他跑出去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沈念一觉得对手好似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观察他,每一步都跑在他的前面,而且又不会跑得太快,只差一步,让他如刺梗喉,难受到呼吸都不通畅,“于泽!”
“大人,我跟在他身后,他没有跑远,出了后院,不过走出二十来步,像是在犹疑不决,忽然又转了身就回来这里,铁锹是在后花园的树下拿来的,应该是花匠放置在那里。”于泽说到这里,脸色阴晴不定,“大人,难道是铁锹?”
“他走出去的时候,你可曾注意过有没有这把铁锹?”
“不曾留意。”于泽知道是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大人,我只跟着他,以为他想要逃跑的,而且他出去与进来的路线不同。”
“带我过去看。”沈念一不怒反笑道,“人都死了,抓住线索才更重要,别哭丧着脸,回去再自行领罚,如果你要戴罪立功,我也不反对。”
“大人,我明白了!”一句话,重新将于泽的斗志燃起,“我这就带大人按着他的原路走一次。”
沈念一将孙世宁留下,向着屋外的那些人扫了一眼:“小唐,凶手可能尚未离开,保护好孙姑娘和郑大夫,也不要让其他人走脱。”
他有点庆幸,孙世宁始终没有尖叫,哭泣,扮楚楚可怜,她站在那里,看着所发生的事情,镇定而安静,令人心安。
于泽的记性很好,带着沈念一从后院的侧门而出,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没有灯光,只能够很模糊地见到一丈开外的人影,于泽小跑几步,用足尖点一点:“大人,小忠就是走到这里,停了很短的一下时间,突然就回头走了。”
“你确定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完全可以确定,大人,这条小道,两个人并肩都很难,应该是侯府的人才会临时使用的,如果有第三个人,我当时站的位置不会见不到。”于泽又从侧门回转,“当时,他在这里绕了一圈,铁锹就在这株香樟树下,很随意地摆放着,小忠想都没有想,一把抄在手中。”
沈念一绕着树身走一圈,没有其他可疑之处,小忠走的时候,步子匆忙慌乱,他是要去找谁见谁,又是什么原因让其半路放弃原来的计划,折转回来挖掘出床底的女尸,于泽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么必然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沈念一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两人是从左边绕过,又从右边绕回,你再想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泽也已经是绞尽脑汁在想,天色暗,他追得近,全神贯注都在小忠的身上,再让他找出不同之处,确实困难。
“你慢慢想,是因为见到了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你觉得很寻常的物件。”旁人看着自然,却让小忠触目心惊的东西。
“大人,当时走出去时,小忠的意向很明确,他知道是要往哪里逃,回来的时候,在进侧门以后,他停了很短暂的一下,就一下。”于泽也快急得出汗了。
“不用钻牛角尖,这边的地形,我已经都查看过,可以回去了,小唐一个人在那里也不方便。”沈念一反过来宽慰他,“走走看看想想,没准就抓到关键所在。”
唐楚柔在两人走开后,轻声道:“孙姑娘,请站到我身边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离得太远。”
孙世宁轻轻嗯一声,很配合地站过来。
郑容和还在研究那支银针:“小唐,可带了帕子?”
“带了一块,被孙姑娘用去了。”唐楚柔探过来看道,“能分辨得出是什么毒?”
孙世宁已经取出自己的罗帕:“郑大夫,用我的可以吗?”
“都是一样的。”郑容和用帕子将铁锹的木杆,上下擦拭几下,又用另一支银针在帕子上磨擦,“铁锹上没有毒。”
“那么毒是下在哪里?”唐楚柔将罗帕与银针都接过去,“毒性这般刚猛,必然就是方才沾染的,而且时间拿捏地太好了,又能够让他死在大人面前,又不让他说出任何的线索。”
“所以,老沈的意思,下毒的人就是这间屋中。”郑容和让她将证物收下,却觉得孙世宁有些不对劲,“孙姑娘,孙姑娘,你怎么了?”
孙世宁想事情正在出神,被他一下子提声高喊,惊到了:“没,没怎么。”
“孙姑娘想到了什么?”唐楚柔本来觉得大理寺断案,大人怎么带了这样一个累赘在身边,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弱女子,要是遇到什么,又哭又闹的,看大人怎么收场,没想到,孙姑娘始终气定神闲,没有任何的麻烦。
“我怎么觉得屋中好像多了一个人。”孙世宁的声音很轻,她在心里默默点人数,第一次来时,屋中应该是七个人,后来老太太来了,小忠又死了,那么应该还是七个人,但是除开他们三个,屋中数来数去,却是八个人,她只能认得出老太太,如意和杜鹃,其余的那五个人,到底哪个是多出来的!
唐楚柔才发现自己没那么细心,根本不曾留意过屋中的人数:“孙姑娘,你是几时起发现的?”
“女尸被挖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和如意一直站在一起,杜鹃晕倒在大门边,屋中都是尖叫声。”孙世宁才想要走开,又想到唐楚柔的话,不得离身太远,“唐姑娘,我想老太太应该识得屋中的人,她毕竟是侯府后院的当家人。”
唐楚柔看一眼惊魂未定的老太太:“要是她能够分辨得出,应该早就说出来了。”
“唐姑娘,你看老太太的脸。”孙世宁刻意压低了嗓子,唐楚柔定眼而望,老太太的双颊两边下垂的脸肉,居然在抖,那分明是惊吓过度的表现,“唐姑娘,我猜想,老太太已经看出来了,但是她不敢说。”
“这是侯府,还有她不敢说的?”唐楚柔拉住了孙世宁的手,越发觉得屋中的气氛诡异,“郑大夫,大人未回之前,你也站在我身边,不要动。”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郑容和只想着分析毒性,唐楚柔扯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去看那边站着的老太太和如意。
郑容和却忽然径直对着那边走了过去,唐楚柔的手指一滑,衣料从指尖离开。
“老太太,你的身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郑容和的眼里只能见到病人,他不是大理寺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经验,“老太太,我这里有定心丸,要不先服用一颗,以免急火攻心。”
他低下头来,正要摸出药袋,脸颊边一道寒光,有人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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