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几个丫环见着她,好似有些诧异,但依然纷纷行礼,孙世宁没看出端倪,她走得很快,她才知道自己是想家了,还想冬青了,甚至想世盈和世天了。
快走到住的小院那里,她的脚步慢下来,有哪里不对劲了似的,说不上来,就是不对劲,孙世宁索性站着没有再前进半步,她其实离着想念的地方已经很近了,却没有迈开脚步,不知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正好这么巧,世盈远远的走过来了。
走得不慢,很快就到了眼前,世盈见面第一句话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天南地北跟着人跑了。”
话说的不客气,一双手却伸过来拉住了她,低声道:“大姐,我娘做了主,如今是她当家了。”
孙世宁有些没听明白,眨了眨眼道:“不是临走的时候,都交给柳先生了吗,二娘又怎么了?”
薛氏是世盈的亲生母亲,她肯过来同我说清楚,已经是难能可贵:“大姐,你离家的第二天,柳先生就走了,带着那个丫环一起走的,好似行色匆匆,赶着要紧不得了的大事去了,什么账本啊,生意啊,都没留下话,幸好我娘以前管着家,能够手忙脚乱的拾起来,否则的话,差些就出了大事。”
孙世宁木知木觉地点了点头,孙家做的是皇商的买卖,但凡有一点岔子,全家老小别说是家产了,就是性命都搭进去,柳先生走得那样急,等于是撂摊子,而皇宫那边的货源,却根本不能断。
“大姐,我娘就直接当家管事,你要是这会儿冲过去找她理论吵架,我是拦不住的,不过你去了又能如何?”世盈低声继续说道,“她不会让给你的,连你住的屋子也收拾掉了,你还搬回原来那个小院子,冬青没动她,留着服侍你,其余的,也都没了。”
难怪,难怪她进来时,路过中庭,那些盛放的牡丹花都不见了,想必也是搬到其他地方处理了,甚至被二娘遣送出去了,孙世宁想着薛氏曾经要来搬几盆回去装点脸面,被拒绝的旧事,一定还记恨着,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姐,该说的我都说了,柳先生到底有没有留口讯给你,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家里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时候,你同个男人出去办事了,很很好笑对不对?”世盈走得更近,俩姐妹都瘦了,脸颊消下去一圈,“看样子,大姐不是出去享乐玩耍,要真的那么圆满,怕是也就真不回来了。”
说完,世盈转身就走了,她穿着湘妃色的衣裙,外面罩着兔皮的小袄,发鬓簪着两支显眼的珠花,都是上好的货色,显然是薛氏又替她添了行头。
无论世盈秉着什么心态来同她说这些话,即便是不想见着她与生母大吵大闹,孙世宁心里还是感激的,换作以往,世盈绝对不会多嘴这几句话,喊这几声大姐,就算嘴上不承认,世盈还是已经认可了她是其姐姐的事实。
孙世宁挪移着脚步,每一步都觉得发沉,进家门时那种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她还叮嘱看门的将赶车的送去柳先生那里,看门的压根没有就是胡乱敷衍她的,柳先生根本都没有再孙府了,王爷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王府出了大事,柳先生才急急忙忙赶回去的?
她边走边想,已经走到自己最初住着的那个小院子前,地方很僻静,冷清清的,世盈方才说冬青还在,只要冬青还在就好,孙世宁暗暗握了下拳,抬高声音道:“冬青,冬青,我回来了。”
屋里一阵动静,倒像是有人打翻了水盆,咣当作响,紧接着冬青快步走了出来,两个人隔着院门一个没出来,一个没进去,相视看着都不说话,半晌,孙世宁才说道:“我颠簸了一路回来,你堵着门不让我进去休息?”
冬青这才赶紧让开身来:“姑娘空手回来的吗,带出去的那些行李呢?”
“不方便带着,稍后应该会有人送来。”孙世宁进屋一看,比本来还强了,那些后来添置的东西,倒是一件不缺都给她搬过来,就是东西多了,地方更加显得狭窄,好似腾不出地方坐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冬青茫茫然的样子,还是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急着去灶房烧热水,说是要洗澡用,以前就是这样,小院子里自给自足,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不过是一棒子又给打回原状了。
孙世宁听得这句,知道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既然都这样,不如安心先住下来,她喝完水,听冬青絮絮叨叨,说是她走掉的第三天早上,工坊来了人,站在外头说要见柳先生,有很要紧的事情商榷。
门房的传话进来,又有下人去拍门,拍了几次都不见出来,再折返着将冬青找来,冬青下意识去看对门,居然也没有动静,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叫人将柳先生住的门撞开,里面件件事物都放的齐整,唯独不见了人影。
工坊的人急的不行,说是工序出了岔子,必须要见着柳先生,冬青生怕耽误事情,只得硬着头皮去见薛氏,薛氏起先还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风凉话,事情牵扯到孙家的买卖,倒是坐不住了,跟着那人去现场看个究竟,一去就是大半天,中间两个随行的丫环回来,在柳先生房中翻箱倒柜找东西,也不知找没找到。
“二夫人在工坊待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回来,回来当头就问我,柳先生可曾有消息,我傻了眼,柳先生都没有说过要走,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二夫人倒是没有训斥我,大概是太累了,回屋直接躺下休息。”冬青已经烧好了洗澡水,送进来服侍她更衣沐浴,“再隔了两天,二夫人好像也派了人去王府打探消息,不过应该没见着王爷,或者二夫人压根没想直接找到王爷,紧接着,二夫人到柳先生屋中取了印章,拿走了账本。”
“她让自己重新当家了。”孙世宁泡在热水中,半合了双眼,轻声道,“她居然没有将我扫地出门,还让你留着等我回来?”
“二夫人也知道姑娘是跟着沈少卿走的,她可以夺回孙家的大权,心里何尝不忌惮着沈少卿与姑娘的这层关系。”冬青是个明眼人,“况且,柳先生走得奇怪,说不准哪天就回来了。”
“她应该是趁着这些时日,将孙家的上上下下都紧紧拿捏在手,我不在家中,柳先生也不在,她多做一份,就把握牢一分,时日长久,就算是柳先生回来了,也不能从她手中抢走任何的东西。”柳先生怎么说还都是外人,而孙世宁却完全不想同薛氏来争夺这些身外之物,“她将我留着,给出余地,是不想把我逼得太紧,直接上王府去告状。”
没想到,薛氏蛰伏这些天,倒是越来越有手段了,居然已经学会给她退路,大概是上一次将人逼得太紧,结果差点两败俱伤,所以学会将孙家的东西依然放在孙家,如若有人提及当家人,想象得出,薛氏会得嚅动嘴巴笑着说是替世天看守家业,怎么算她都是姓薛,不过是为着儿子,理由说的恰当好处,孤儿寡母更惹人同情。
孙世宁轻轻笑起来,如果不必争,她还真的是不想趟这浑水:“我先去睡一睡,你胡乱弄些吃的给我,睡醒了能直接入口。”
冬青赶紧答应,孙世宁向内翻个身,沉沉睡去,临睡前,她想着要是前头将二皇子所赠的房契收下,是不是这会儿能够扬眉吐气,带着冬青就此搬过去,不在这个家里受闲气,只是那地方怕是还不如这僻静的小院住的安心,至少闭上眼还能睡得着。
她睡到天黑,闻到粥米的香气,睁开眼,洗脸漱口,端起桌上的清粥小菜,吃的津津有味,冬青在旁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姑娘,要是二夫人不过分为难,就由得她去吧。”
“好。”孙世宁立时答应,要是放在才出大牢的时候,她憋着的那口气自然不能够轻易放下,但是出去走走,看看,经历了些事情以后,她觉得家业对她而言比过往更加不重要,冬青的话不错,只要不太过分,大家可以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不,甚至她能够搬出去住,只要薛氏别将那句千万别拖累了你弟妹的名声,时时挂在嘴边。
冬青听她一声干脆,微微放下心来:“那我还是跟着姑娘,姑娘到哪里,我也到哪里。”
“她有没有为难你?”孙世宁抬起头看,瞄了她一眼。
“那也没有,她是二夫人,说些什么都不为过。”冬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孙世宁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处:“她留你下来,所以,我已经决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冬青听得这句,顿时笑逐颜开:“是,姑娘,只要二夫人不赶我走,怎么都好了。”
“那么,我的那些牡丹花呢,都去了哪里?”孙世宁眯着眼笑起来,她不管自然还有人来管的,薛氏等着慢慢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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