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领命而出,第一次觉得皇上的旨意,实则也可以先在旁边放一放,孙世宁总是在那里,早点查,晚点查,没有多大的区别,话虽如此,他还是回了次大理寺,将此事先交予丘成全权处理,再急急忙忙赶回到正安堂。
真正是马不停蹄,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再加上心焦不已,才进门就听闻孙世宁已经退烧醒转,他才要冲进屋去,被顾四嫂一把拖住,只说他灰头土脸别吓到了姑娘,先让郑大夫去诊治诊治,非让他洗过脸,换了一身衣衫,才放他进去。
其实,沈念一想过,灰头土脸的样子,至少不会让孙世宁看得心中火气太大,同是天涯沦落人,才会得心平气和,否则她奄奄一息,而他衣冠楚楚,没拿起放在床边的灯盏对准他的脸砸过来,已经很是客气。
或许,她想砸的,但是手不方便而已。
“劳烦四嫂照顾,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她醒了以后,如若要吵着回家,也不准她走。”沈念一叹口气又道,“她那个家里头,没有能够照顾的上她的人。”
顾四嫂瞪了瞪眼道:“还不是哥儿闯下的祸,不然你护着她,谁还能伤到了她。”
“四嫂,你把我看的太英明神武了,我委实护不得她周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沈念一疾步走出正安堂,飞身骑上来时的那匹马,当他见着机关打开,里面什么都不见踪迹的时候,实则是轻轻松口气。
如果,支离帐真的藏在其中,皇上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想得到却不愿意说出来,没有答案才好,至少皇上的言下之意更加明朗,留着孙世宁的性命,无论用什么法子,老郑见着他带来的那些药材,委实也吓了一跳,御用钦点,当然是最好的货色。
他想护着她的周全,却有个更大的阴影笼在其上,令得他如刺梗喉,透不过起来,世宁,你回到孙家,真的是孙长绂的意愿所为,为何这些年,他不来找你们母女?
沈念一策马疾驰,路上想得太多,等到了大理寺门前,一双浓眉已经快要打结,却见于泽站立门口,就等着他归来,他跃身落地:“出什么事情了?”
“大人,宁大将军派了人过来。”于泽走过来沉声道。
“去过宫里了吗?”
“没有,说是要单独见大人。”于泽紧随在其身后,“是张生脸,若非他拿了宁大将军的信物出来,我差点以为是假冒的。”
“拿了信物也未必是真的。”沈念一脚步一停,“你将人放置在哪里?”
“左三偏厅,生怕有眼线见着,传出去有麻烦。”于泽想一想还是说了,“大人,我总觉得大理寺里,有皇上安插的眼线。”
沈念一轻笑起来,眼底冰冷冷:“天下之大莫非皇土,皇上洞察秋毫,有没有眼线,对你我而言有何差别。”
“大人,我不是这意思。”于泽急于想说明,被沈念一的手势被阻止了,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左三偏厅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缝隙内好似有回旋的风,还有令他们熟悉的气味,“大人,出事了!”
沈念一抬手将门推开,左三偏厅的地方不大,物什更少,不过是些桌椅,四面是纯白的墙壁,可是其中一面墙,已经被涂得鲜红一片,地上倒着个人,双手血渍未干,他走到其身边,蹲下用手指在对方颈侧按住,和他想的一样,这人已经咽气了。
“大人,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于泽傻了眼,居然在大理寺内发生了人命案。
沈念一将尸体翻个身:“去喊小唐过来。”
“是,是。”于泽不是没见过尸体的人,然而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他双腿有些发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沈念一低头看着尸体,咽喉处一个深深的血洞,虽说不是一招致命,却令得此人根本无法出声呼救,当他们从外头走进来的时候,凶手还在这间房间里没有走开,那么墙壁上的那些血迹是死者最后的遗言?
他看向墙壁处横七竖八的血渍,还有许多大小一致的血手印,唐楚柔已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站在门口,见着此情此景,也是吓了一跳:“大人,我正在后院查看资料。”
沈念一点点头,退开两步:“验尸。”
“是,大人。”唐楚柔单膝跪地,将死者的伤口,还有全身带血渍的部位都细细查验,一回头,她也在看那面染成血色的墙壁,“大人,长剑刺喉,正中要害,但是却没有立时毙命,很奇怪,,剑尖击碎了死者的喉结,再将气管刺破。”
气管刺破后,空气与肺部的连接处被切断,虽然不会马上致死,但是死者一场痛苦,将肺中最后的一点残留消耗而尽,才彻底咽气,所以会状若疯癫的在墙上涂抹这么多的血手印。
沈念一沉吟不语,唐楚柔又细细查验一番:“大人,他双手没有受伤的痕迹,所有的血都从伤口处涂抹而来,墙上的这些手印也基本都是死者的,他应该是在涂抹的时候,将血迹弄得身上到处都是。”
“从致命一击到他咽气大概需要多久?”
“时间很短,有些人的意志力惊人,可以撑的时间长久些,就像有人在水里可以憋气比别人都长,肺部的存量大小是要素之一,而坚持性也是另一个要素。”唐楚柔站起身来,“他一定有个意念在支撑着不倒下,要用自己的血涂满这面墙,需要一点时间。”
“于泽带他进屋,然后出去等我,这中间大概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沈念一仔细计算,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够一个杀手做什么,又够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做什么,“杀人者应该还在大理寺中。”
“大人来来去去的人委实不少,要不要将人员都集合起来?”唐楚柔第一次觉得杀气好似从后脖颈吹过,近在咫尺。
“不,对方既然敢在眼皮子底下出手,必然做了万全之策,早就安排好了脱身之计,甚至而言,就是你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沈念一再次蹲在尸体边,“我要先想一想,免得打草惊蛇,又乱了自己的脚步,于泽呢,他去喊的你,怎么不见人?”
“在门外远远等着,他觉得都是他的责任,生怕大人责怪。”唐楚柔向着门外撇撇嘴角。
“他倒是更能耐了,难道躲得远些,我就不责罚他了?”沈念一不怒发笑道,“去把人喊进来,我有要紧的事情问他。”
于泽缩手缩脚地贴着墙,慢慢走进来,低头垂手道:“大人,是我不够谨慎,以为纵然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会在大理寺中出手。”
“三年前的事情,你们忘了吗,别说是大理寺了,还有人在宫中直接对皇上出手,幸而正卿大人救驾及时,否则如今的天下又成了另一番光景。”沈念一瞧着眼前两个人,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却都有些托大起来。
要知道,自从那一场刺杀后,才有皇上圣恩不绝于大理寺之说,旁人都说沈少卿断案如神,雷厉风行,却忘记秦正卿才是那真正的大功臣,而他却绝对不会忘记。
“是,大人教诲的是。”于泽都快急哭了,“大人,我确实将他好生安排,他说等候在此无妨,谁知道,谁知道……”
“你说他给你看了宁大将军的信物,信物何在?”沈念一又看向验尸的唐楚柔,小唐摊摊手,表示没有查到有关线索。
“大人,他给我看的是金字令。”于泽一拍后脑勺,“金字令出手,哪里还会有假。”
“他身上绝对没有金字令。”唐楚柔再肯定不过。
“大人,我是细细查看过,上面还有暗记,绝对不会错,但是看完以后,我就交还于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怎么会没有!”于泽性急,指着唐楚柔道,“是不是没查看清楚,我见着他放在怀里的。”
“别乱动尸体,让小唐来。”沈念一见于泽扑向尸体,赶紧阻止他,“小唐再摸查一遍,有没有金字令。”
唐楚柔二话不说,又细细查验一次,抬起脸来道:“大人,确实没有,金字令我见过,并非细小物什,不可能会遗漏。”
金字令是宁大将军手中的信物,见令如见宁大将军,据说在大营中才统共有三支,用来与天都朝廷之间传话递消息所用,以免有人李代桃僵,既然于泽说没有看错,就不会错。
那人带来的必然是极为紧要的事情,却没有等到沈念一就死在剑下,也难怪杀手没有直接令其致命,想必是要从他身上再问出其他的关键所在。
“大人,既然他能够用鲜血涂墙,有这些时间,他为什么不写下线索,和杀手的性别特征,好让大人看到以后,为他报仇?”于泽踏前一步,疑惑地问道。
“因为,连他都知道,杀手就是大理寺的人,他生怕写下来的任何证据都会被湮灭。”沈念一再次盯着血墙而望,“这面墙,并没有完全涂满,你们不觉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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