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容一路跟着回了大理寺中,沈念一走得快些,他来不及跟上,隔了个拐弯,听到秦思冉的声音。
“小沈,都这么晚还回来办公务?”
“我已经习惯了,想起一些细节,要回来翻翻卷宗。”
“我同你怎么说的,华大人的案子交予我全权处理,案卷已经搬到我的办公之处,没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正卿大人想必也是要早日破案的。”
“我说过了,这个案子由我来办!”
“大理寺办案不分人等,这是历来的规矩。”
“沈念一,你是要从我手中夺权!”
很显然,两人为了公事起争执,秦思冉官职高了一等,势必更能压了沈念一一头,寅容贴着墙根,没有再接近过去,沈念一必然了解他就在身后,如果出声求援,他会得适时出手,今非昔比,想来秦思冉会得给他一个脸面。
“正卿大人,案子破了,只写入你的卷宗中,我不会多加一个字。”
寅容暗暗跺脚,才三两个过招,沈念一如何就妥协了。
“当真?”秦思冉有些怀疑的样子,他知道沈念一的办案能力,这等于是将所有功劳拱手相让,哪个人愿意?
“当真,千真万确。”沈念一加重了语气。
秦思冉相信他的为人,语气顿时和缓许多,收敛了那贪婪的嘴脸:“我也知道你是将公务放在第一位的人,否则这等深夜,不去休息安眠,还来看那些卷宗。”
“早一天破案,早一天心安,若是再无案可破,更加谢天谢地。”
“小沈,数月不见,你越来越会得说话了,都说你定了门亲事,可是那姑娘能说会道,都让你学来了。”秦思冉哈哈一笑,“来,来,既然你都说好了,就到我那里,要看什么卷宗,我取来给你。”
“有劳正卿大人了。”沈念一想要的与秦思冉所念的,从来不是一条线上的物什。
寅容有些站不住脚,他要是躲着不出来,白白耽误了这许多的时间,要是站出来,又分明有听壁角之嫌,正在两难之时,身后过来一个人,瞧着他背影就招呼开来:“二皇子,怎么站在这里?”
下一刻,秦思冉已经转了过来,今非昔比,他出去的时候,寅容还是个不受器重的皇子,一回来就听说风向已转,多少官员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大理寺中,只要是同沈念一稍许熟识的,哪个不知道寅容的心思,秦思冉在心里头又腹诽了两句,脸面上却不动声色,带着个笑容:“二皇子是跟着小沈来的?”
要是换成是寅迄,必然是爽快的点头了,寅容偏生是个喜欢欲盖弥彰的性子,明明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他还要藏着掖着:“哪里,就是想着秦正卿回来,还不曾见过面,正巧路过,就进来看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秦思冉又暗暗骂了一句,却不能当面揭破,依旧陪着笑道:“二皇子这般有心,秦某人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原来就该替秦正卿办一桌接风酒的,这些日子大理寺没有秦正卿坐镇,真是……”寅容还故作深沉的,特意顿了顿,眼角偷瞄着沈念一,看其反应。
沈念一微微垂着头,修长的睫毛划过两道阴影,落在如玉的脸颊上,完全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再抬起眼时,目光晶亮,令人不得逼视:“二皇子说的很是,大理寺需要秦正卿回来坐镇。”
这句话说的真诚无比,秦思冉花了点时间去判别,沈念一从来不是会得阿谀奉承的人,所以这句应该是他的真心话,能够当着二皇子说这样一句话,不是太容易,他忽然满意了,这个下属,其实一直没有要高攀过他的意思,只是皇上展露了太多的好感,让人觉得有些心慌罢了,只要其不思量,那么继续共事,也并非难事。
“二皇子说的太客气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官,哪里经得起这些。”秦思冉再谦逊不过,客套的又问道,“不知二皇子来大理寺还有什么事?”
“喝杯茶就走。”寅容忽然觉得这样子没有对手的单人戏,最是没有意思,他设了局,将孙世宁套进去,就想看到沈念一惊慌忿恨甚至是后悔的神情,结果别说是沈念一了,连那个孙世宁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闹了好大一场,原来他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我这里还有些雨前龙井,二皇子不嫌弃的话,就坐一坐再走。”秦思冉轻咳一声又道,“小沈既然也在,不如一同饮茶。”
寅容没舍得推却,结果一盏茶别别扭扭喝了大半个时辰,他才迫不得己起身告辞,又被恭恭敬敬的送到门口,秦思冉定要沈念一相送,他飞快转过身去,似乎想要抓住其衣袖,然而对方的动作何其迅捷,根本是连一个衣服角都碰不到。
他咬牙切齿道:“这一次,你只说是相信对了人,我不信下一次,她还这样好的运气。”
沈念一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奉劝二皇子一句,最好不要动我的人。”
“什么,什么你的人!”寅容已经关照过自己千万要忍住气急败坏,否则姿态实在不好看,然而打从第一眼见到孙世宁开始,他就极度不喜欢这个女子,也不知道寅迄是不是跟着眼睛瞎了,也去掺和。
“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
“将她选进宫,你就死心了。”寅容的拳头握得太紧。
沈念一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皇上应该懂得利弊关系,不会出此下策。”
“只要我使出些手段。”寅容继续威胁利诱道。
“皇上手握大权,稍微放松。”沈念一这句话也已经是非常非常的不客气了,直接往他的软肋上用劲按下去。
寅容果然五官抽搐一下:“你为了这样个女人,居然敢对我大言不惭。”
“我只是说的真话。”沈念一不想在大理寺门前同一个皇子争论,就算寅容不是真聪明,也应该知道这样的对话,最好不要流落到第三个耳朵中,否则对其必然是有更大的不利。
寅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火气给压了下去:“那么,沈少卿,来日方长,我们以后拭目以待,到底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二皇子,我还是这句话,你不要动她,否则我在所不惜。”沈念一放下这句话,口气很清淡,却仿佛像是一记重锤直接打在寅容的胸口。
他几乎站不住脚,直直往后退去,差些栽下台阶,好不容易站稳了,再回神去看,眼前哪里还有沈念一的身形,根本就是不管不顾的撂下他了。
沈念一脸上镇定,心里还是起了一番波澜,寅容三番两次提到孙世宁被写进待选的花名册,想必也不是空口白牙的胡诌,孙家是皇商之家,想要入宫也并非不是不能,所以薛氏才想削尖了脑袋将孙世盈往宫里头送。
孙世盈欠缺的是身份,按着严格的来算,打从孙世宁出现在孙家,安家落脚开始,她就不能再算是嫡长女,名声地位落下一大截,这也是薛氏特别憎恨世宁的原因之一,薛氏应该是知道孙长绂曾经有过发妻有过女儿,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活生生站在眼前,还直接承继了孙家的产业,做了当家人又是另一回事。
到底是谁将孙世宁的名字上报的,肯定不会是薛氏,更加不会是孙世宁自己了,孙家难道还有第三个可以做出这样决定的人?
又或者是皇上依然不肯死心,正如寅容所言,想要借着这个源头,将孙世宁活生生的困死在宫中。
不,不会的,皇上当时明明答应过他的。
沈念一心里乱糟糟的,秦思冉在这个档口怎么肯放过他,皮笑肉不笑的堵着他的路道:“送完二皇子了,没得罪二皇子吧,怎么说他都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了,六皇子已经关进夹圈道,那是不中用了,没准到时候继位的人就是二皇子,到时候,我还等着你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呢。”
一只手搭过来,按住了沈念一的肩膀,掌心黏糊糊的潮湿,沈念一面无表情回道:“正卿大人又说笑了,皇上目前龙体盛年,承继之事,从何说起?”
秦思冉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暗骂自己有些得意忘形,本来想借着寅容对其的一番心思,敲打敲打,没想到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要是当真穿到皇上耳朵里,哪个帝王最为忌讳的都是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订下二皇子继位,也绝对容不下底下的臣子欢天鼓舞的,他勉力咽了口口水才道:“就是我一时最快,小沈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沈念一身边的人对其称呼,要么连名带姓,要么尊称一声沈少卿,沈大人,最为交好的朋友郑容和戏称一句老沈,显得亲热,只有秦思冉打从他进了大理寺,小沈两字挂在嘴上再没有脱下来过,这个小字,就足矣在旁人耳中重重压着沈念一,不让其翻身。
“无心之语,我已经忘记了。”沈念一不是那捉着旁人小辫子不肯放手的人,他做了询问的神情,“方才说的要看卷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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