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第278章 :毒妇(1 / 1)

华府的门前依然挂着长串的白色灯笼,大门紧闭,没有要开门迎客饿准备。

沈念一走上两个台阶,却有人开门了,分明是随时在等着动静,等着消息,见到他时,分明是认出他的身份,看门人一脸的惊慌失色:“沈,沈大人。”

“我想见一见华夫人。”沈念一开门见山,看样子,华府上下还真都是一条心。

“夫人,夫人病了,沈大人请回吧。”这人胆子倒是也不小,居然敢回绝了他的话。

“什么病,可要寻个好大夫来看看?”沈念一见他急着要关门单手撑住一边,对方的力气能有多大,哪里还能够关的上,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还不敢得罪。

“不,不用了,府里已经请过大夫来看。”看门的硬着头皮应道。

“阿南,夫人关照了,沈少卿沈大人登门造访的话,不用拦着,让他进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过来。

看门的像是松了口气,连声应道:“是,是,既然夫人肯见沈大人,自然是最好的。”

沈念一含笑走进华府,没有回头,直接说道:“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

“不敢,不敢沈大人赞誉。”

这人真不像个单纯看门的,说话文质彬彬,长得也端端正正,沈念一多瞧两眼,再往前看时,见到个俏生生的丫环站在不远处,似乎专门在等着替他领路,他朗声问道:“珍珠?”

珍珠点头行礼:“都说沈少卿神机妙算,没有瞒得住你耳目的。”

她果然如同春娘回忆说的,面容俏丽,穿戴齐整,只是脸上略有憔悴,似乎染了一层淡淡的哀思:“沈大人,夫人是当真病了,不是托辞。”

“我没有说是托辞,华夫人也没有必要用话语来咒自己。”沈念一的话语间并不客气,甚至有些生冷。

珍珠先是一怔,却也明白她是一介下人,在有些人面前还能够充充数,在眼前这位面前,还是老老实实说话做事才好,否则一条小小的线索,都会得可能连累夫人的名声。

“夫人已经卧床两天,听到沈大人来访,先要梳洗换衣,所以让我请沈大人到正厅一坐,喝杯茶,她尽快赶来。”珍珠将客套做到十分,又给他行了个礼,做个轻巧的手势,“沈大人这边请,正厅就在前处。”

“华夫人既然病得这般重,为何不到宫里寻个好的太医来看看?”沈念一走过一大片的蔷薇花圃,花朵开得正是最繁盛之时,然后纯白色中不见一丝杂色,反而显得院落中甚是凄凉,就连被风吹在地上的,也是薄薄的一层白。

“大夫是请来府中的,只是老爷去了以后,夫人淤积心病,不是三两天能够复原的。”珍珠将人领到正厅,已经有小丫环备好了清茶与点心:“府中以往人来人往,点心都要备十多种,现今不同以往,唯有三两件常吃的,还请沈大人见谅。”

“我平日也不吃这些甜食点心。”沈念一端茶轻抿一口,既然说了让他等,他就安坐在此,看她到底还有多少花样招数,总不能让他从白天等到夜色,知难而退。

“要不要替沈大人下一碗鸡丝面,果腹是最好的。”珍珠很有待客之道,话语不多,又分外贴心。

沈念一原本也要拒绝,然而的确是十多个时辰不曾进食,腹中也是饥肠辘辘,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珍珠赶紧吩咐下去,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盛在精致的白瓷描金小碗中,端送上来,适合三俩口,吃落下肚,喝口鲜美热汤,沈念一的脸容稍许放宽松了些。

外面已经有小丫环撩了门帘唤道:“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他以为华夫人摆个谱,要让他等得更久,没想到来得也不算慢,如果当真是卧床而起,再加上梳洗换衣的话,已经算是尽力了。

华夫人全身素缟,梳着最简单的发髻,鬓边戴着白色绒花,同才见春娘时一般,两个女人隔着宅院的门,一里一外,都在替华封守孝,华封泉下有知的话,不知是会苦笑,还是会欣慰。

待走到面前,沈念一暗暗吃惊,他曾经见过华夫人,端庄秀丽,也算是个美人,所以华封一来碍于其高高在上的家世背景,二来也喜欢她的美貌,人前人后,还是很乐意将夫人提在嘴边,丝毫看不出他在外养了个外室,一养就是五年的光景。

“沈大人。”华夫人微微欠身,做了个礼。

“夫人有恙在身,不必多礼。”沈念一不想让目光太过直接,很快挪移过去,也不能忽略掉华夫人的一头乌发,白了小半,眉眼愁苦,分外平添了一股老态,比数月前相遇时,何止老了十岁,华封一死,对她的打击确是大了点,就算皇上开恩,嘉奖了未亡人,又哪里比得过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丈夫。

“沈大人请坐下来说话,我病得一场,如今连双腿站立稍久些,都无法办到,小腿不住打颤,怕是沈大人要见笑了。”华夫人在他匆匆一瞥中,已经看出对方的反应,她已经将屋中的镜子都让人收起,不愿意见到镜中人的模样。

珍珠每日替她梳头时,总是习惯问一句,夫人今日要梳什么款式,她以往很是注意仪表容貌,如今也倦怠了,只挑选最简单的做来,只要不披头散发的见人,就已经足够。

装扮地再花容月貌又有什么用,女卫悦己者容,没有那个悦己者,何苦还要自己为难自己。

“我想过,沈大人必然会来,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华夫人没有闪避的意思,一双眼很是镇定,与沈念一相对而视,“沈大人来,是有话要同我说?”

“春娘与那个孩子已经送走了。”沈念一只说结果。

华夫人哦了一声,没有接话下去。

“他们不会再回来天都城内,华夫人尽可放心了。”沈念一此话中略有讥讽之意,本来华夫人是刑部侍郎的未亡人,作为同僚,不应该这样刻薄相对,但是一想到小如意蜷缩在春娘怀中,母女两个簌簌发抖的样子,沈念一替她们不值,替她们咽不下去这口气。

“沈大人都知道了。”华夫人一抬手,珍珠连忙见另外备下的香茶双手奉上,她才喝一口,就被呛住,连声咳嗽,肺部呼出的气息浑浊,好似有咳不出的浓痰堵在哪里,不上不下,耗人精气。

“知道什么?”知道正室不甘心突然冒出来的外室,冒出来的孩子,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春娘一退再退,她却步步紧逼,连透气的机会都不相给,恨不得对方窒息,如今,这报应就报在她自己的头上,连咳嗽都能喘不过气来,形容痛苦不堪。

“沈大人眼中,我就是那善妒的恶妇,容不得眼前的一粒沙子。”华夫人忽然笑起来,她的呼吸急促困难,还是偏偏要笑得大声,宛如老鸦嘶哑粗粝,到后来,又渐渐转成哭音,一双手按在脸孔上,慢慢折弯下腰来,“毒妇,恶妇,一个一个按在我的头顶都不为过。”

沈念一冷冷看着她,静待下文。

“可是,沈大人可知道,我与华封十多年夫妻,在家中从未吵过嘴红过脸,当年他在刑部还是个小角色,却敢大着胆子到我家中提亲,只因在元宵佳节,彩灯挂满树梢之时,花前灯下,我们在寺院中有过一面之缘。”

华夫人闺名凌燕,是当今太后堂妹的幼女,太后是皇上的亲母,风光无限,娘家中人,走动的稍许勤快些都鸡犬升天,她家中的状况格外好,两个兄长都早早考取功名,外放做官,一个姐姐嫁得也好,旁人提起无不交口称赞的。

她是父亲老来得女,格外娇纵,从小被奶娘和丫环团团转转的护着包围着长大,一点不比那些郡主逊色半分,母亲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出落的标致,常常笑着说道,还不知道谁敢开口来讨取我家这只燕子,怕是要太后懿旨来指婚了。

她却隔着镜子反驳了母亲的话:“不,我不要太后老人家给我指婚,我要选一个自己看中的如意郎君。”

那一年,她不过才十二岁,让母亲笑了许久许久。

十五岁那年,她请示了母亲,元宵佳节到寺院中看灯,尽管带了两个丫环,一个老妈子,却不曾想到人潮汹涌,会这样拥挤,她有些手足无措,被人潮一直挤到拱桥中央,这个位置的景色是尽收眼底,她舍不得迈开双脚,后面的人依然在不停往前挤,她脚底下踉跄,差些摔倒在地。

这样的档口,若是当真摔倒,怕是要被后来人踩成重伤,然而她与随行的几人早已经冲散,还有谁来搭救!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不偏不倚握住了她的纤纤素手,将她拉回到了原地,她抬起头来,见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低着头对她笑,身边那么喧闹嘈杂,她听得很是分明,那人说的是:“小心。”

声音很柔和,很舒服,她想大概是受了惊吓,所以一张脸不自禁的绯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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