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阿一问了几个人都没得到确切答案,沈夫人已经过来找他,他有些犹犹豫豫的问道:“夫人,那些人都一副避讳的样子,这时候进山是否不妥?”
沈夫人就是暂居在阿一的家里,给出的房租很是可观,结果当晚她洗手做羹汤,做了一碗丰腴肥美的鱼汤,吃的阿一差点将舌头都吞咽下去,非说要把房租退回,只求她每天做出美味之食。
沈先生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儿子那边得不到慰藉,却在这里寻到个知音人。”
沈夫人笑起来很是好看,阿一尽管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觉得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而且见她身形单薄,穿得却比同村的人都要少,也不见她畏寒,一双手拍着他的发顶,掌心温暖舒服,他几乎是眯了眯眼,心里头想,最好这两位在村子里头多住些时日。
阿一的父母早就不在,同村人都说他愚笨迟钝,看不起他,偏偏双亲留给他四五间大屋,他又很是勤快,乐于收拾打扫,每每进山的季节,总有很多猎户专门来借租,单单这一笔收入已经很是可观。
今年又来了沈先生俩夫妇,一住下就是两个月,从村口到村尾,哪个不是眼馋的看着,远道而来的旅人,衣着华贵,出手阔绰,不知这个傻瓜阿一哪里来的好福气,居然招来两个财神菩萨。
“沈夫人,他们都笑我傻。”阿一同她已经熟稔,知她人美心善,最是善解人意的,所以才敢开口想问。
“笑你的才是真傻。”沈夫人不以为然道,“今天可有去抓鱼,给你做了鱼汤,我们就要进山了。”
“这么快?”阿一喃喃道。
“应该是个好时候,赶着去才能看到奇景之处。”沈夫人的衣裙都是上好的料子,撩起衣袖洗鱼却是眼明手快,丝毫没有扭捏作态,“等我们回转来,再小住几日才会离开。”
“夫人,两照山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异状,老人们都说不清楚是好是歹,那些猎户都小心翼翼不敢进山,要不再等一等?”
“有些美景等不得。”沈夫人回答得很是含蓄。
“夫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阿一瞪大了眼睛问道。
“便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日子,才出来走走,有危险才好,有危险才更加热闹。”沈夫人说出这句话时,双眸发出晶光,不同于平日温婉的样子,阿一尽然被她的神采摄住,双脚都迈动不开。
“被吓着阿一。”沈先生过来帮忙,“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能进山几天,不必带许多。”沈夫人回过头来问了一句,“阿一,平日里,那些猎户入山几日来回?”
“要是新手的话,哪里还敢停留几日,到了山脚下,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进山,无论收获如何,一定要赶着回来,山里头的情况多变,大部分人又生怕打来的猎物不够分,都是单干,这样子进出三次,差不多就该回来。”
“据你所知,最长停留的会有几天?”沈夫人取出两件从猎户处收来的毛皮斗篷,分别试穿了下,“这里的货色比天都城里的都好,件件货真价实,昨天我见着一件雪狐的皮子实在好看,买下来给念儿做件披风。”
“他不是已经有一件了?”沈先生笑着说道,“他哪里需要穿这些,天都城里的天气又不是此处。”
“成色实在好,我已经付了钱,放在猎户那里,回头来取。”沈夫人继续问道,“为什么是三天的期限,我问过猎户,两照山里头打出来的猎物都是纯白一色,无论是鸡兔鼠狐,皮毛都比其他颜色的贵三倍,这样好的买卖,不趁着好时节多赚些,反而每次只入山三天,岂非可惜?”
“沈夫人有所不知,两照山虽说宝藏一般,但是山里头的温度极低,想要进山的猎户也是拼了性命,三天已经是个极限,若是为了赚多些钱财舍了命去,又有几个人愿意。”阿一抓抓头问道,“夫人要进山几天?”
“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少转几天,最多十日。”
“沈夫人使不得,十天的寒气沉积在体内,就算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褪几层皮,两位不过是游山玩水,为何不顾性命安危!”阿一大惊失色,几乎是紧紧拉住了沈夫人的衣角,“我虽然不曾进山狩猎,对地形也算有些熟知,不如我替两位领路,好不好?”
沈夫人微微笑着,同沈先生交换了个目光:“我就说阿一是个好孩子。”
“沈夫人,我是很认真的,我那里也有备着厚实的衣服,换上即可。”阿一真的发急,这样的天气,脸孔涨红,努力想要帮忙。
“阿一,既然你说的这般严重,我也留给口讯吧,若是我们真的进山十日没有回来,你按着我写下的地址,替我给儿子捎带几句话成不成?”沈夫人语气很柔和,她拿起桌上的纸笔,很快都写好,“我记得你识字的。”
阿一见纸上娟秀的小楷,点点头道:“是,我识字。”
“天都也不算难找的地方,念儿又是那样的身份,想必是不会找错人。”沈夫人又指着角落堆放的,“这些都是我不想带进山的,如果我不回来,就统统送与你,里面还有我采办的一些衣服,寄存在别人处,你凭着字据去取就好。”
“他才多大,你别吓着他。”沈先生的脾气更好,“阿一,没事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等我们回来就好。”
阿一哆嗦着手指将沈夫人写的字条,小心的收起来,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在房门外等着,等着两人出来,坚持要送到天索桥,他们总算没有反对。
两照山的上山必经之路,是只有一尺见宽的天索桥,不知是谁遗留下来的巧夺天工之作,两边悬崖,中间用四根铁索连接,平日里那些身手极好的猎户,也需要花上一个时辰,慢慢挪移,才能够顺利到达对面。
阿一听人说过,走天索桥千万不能低头看,否则根本没有勇气走完,沈夫人多加了皮毛的厚衣,而沈先生依旧只穿一袭青衫,举手投足之间简直有股仙气,阿一默默跟在后头,到了天索桥边,沈夫人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往前。
“沈夫人,桥上千万小心。”桥边风大,吹得衣服都猎猎作响,沈夫人笑颜如花,一只脚先跨上去,阿一还没来得及开口提示她别看脚底下,眨眨眼,她已经走到了桥中央,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原来他们两人这样胆大是因为身怀绝技。
沈先生等着夫人到了那头,冲他挥挥手,才慢慢踱步过去,说来奇怪,天索桥明明被山风吹得晃动剧烈,居然在他脚底下就如履平地,阿一看着他们两人携手进山,稍许放了心,回去睡个囫囵觉,又勤快的替他们将买了没有拿回来的都给取回,装在木箱中。
一天一天,专等着他们回来,待到第五天,又从猎户手中买了两只剥了皮的雪兔,挂在灶间,想着山里头没有好吃的,这样转一圈回来,还不要饿惨了,所以将几天里抓到的鱼,都舍不得吃,养在水缸,继续等待。
到了第八天,同村有人过来询问,那两个出手阔绰的外来客怎么不见,可是打道回府了,阿一老实说是进山了,那人又问去了几天,一听是八天未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又见着小半屋的存货,涎着脸笑说,阿一,傻人有傻福,你这下是要发财了。
阿一再老实,也听出这不是句好话,平时这样好欺负的人,也动了怒气,与那人扭打成一团,毕竟年纪还小,力气不够,虽说拼了命,还是吃了亏,他也不做声,自己将伤口擦擦干净,院门都落了锁,不见熟人,只一味等着他们回来。
有这样好本事的人,怎么会得进了山就回转不来,村子里每年都好些人进出两照山,他还真没听过有一去不回的。
等到十五天的时候,阿一早上醒来,见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是眼睛里落了灰,用力揉了揉才发现是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个惊吓实在不小,手忙脚乱打开院门跑出去,村子里也是一片哗然,怎么说,这个季节都不该下雪,更何况势头越下越大,人与人隔着一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他胡乱套了厚衣,用力的跑,用力的跑,一直跑到天索桥边,因为靠着山体,这边的雪更大,天索桥的铁索上都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白,他抹开眉眼上的雪花,低声喃喃道:“要是这样下,怕是真的要被封在山里头回不来了。”
阿一尝试着跨出一步,铁索上滑的根本站不住,他知道是没有办法走过去,悻悻然地回到村子里,却见村长满脸的笑容,一时不解凑上去询问,村长显然心情大好,告诉他,这样子的大雪是山神开恩,恐怕明年的收成会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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