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在三皇子府中并不得志。”孙世宁低声说道,“三皇子对他不善。”
沈念一微微笑道:“他是皇上指派过来的,就算做得再兢兢业业,三皇子也不会真的将他视若心腹之臣,只会防备着他。”
“杨公公不也是皇上指派给六皇子的,我看六皇子很听杨公公的说教,而且态度也谦逊得多。”孙世宁不解问道。
这一次,却是沈念一但笑不语,孙世宁等了会儿,见他依旧不答,倒是有些好奇心浮上来:“你明明知道内情,为何又不直接告诉我?”
“你与六皇子有些交情,自然只看到他的长处,你仔细想想,六皇子如今身在何处,夹圈道,那是什么地方,关押囚禁皇室中人的牢笼,这时候杨公公出现几乎是雪中送炭,他又不是愚钝之人,当然明白皇上的用心,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和杨公公顶撞,要是换做以往呢,你想想才遇到他的时候,那番光景,他将谁放在过眼中,连皇上都直批他飞扬跋扈,不停管教。”
沈念一说的都是实情,孙世宁听后沉默片刻后,又道:“是,是我没有想清楚中间的差别。”
“不过,一个人同一个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皇上的一双眼何其锐利,谁是可塑之才,谁是庸碌算计,都一清二楚的。”沈念一见她的样子有些郁郁,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也知晓你是为了老郑的下落奔波,但是以往不可做出这样让我担心的冲动之举,你可知红桃找见我的时候,眼泪鼻涕都糊开了,那模样要多丑有多丑。”
“她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她已经脱身,我不会带她来被当成证据的,你看三皇子的意思,是不介意你擅闯,实际上,也抓不到其他的把柄,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而且没有武功,又没有其他背景,要是当真闹起来,最多罚你个不请自入的罪过,实在是小之又小的,他也没有这个心。”
如果,抓到的人是红桃,那么又要另当别论,毕竟红桃身手了得,一个人带不带兵器闯入,区别是很大的。
沈念一安排红桃在外头等着,红桃开始还不依,非要吵嚷着一起来,否则不能放心,被他两句呵斥,吓得整个人差点缩成一团,才没有继续坚持,沈念一见她来回奔波,吃心吃力,知道当真让她在家等候,怕是要心焦如焚,安排她就等在下一个路口。
马车才刚刚转弯,车顶微微下沉,分明是有人跃身而来,孙世宁笑着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唤道:“还不进来。”
红桃的姿态轻盈,飞扑而入,将孙世宁紧紧按在胸前:“太好了,小媳妇没事,太好了。”
孙世宁被她的赤子之心感动,红桃是真心真意为着她的,而不求丝毫回报的,于是她也展开手臂,反手抱住她道:“我没事的,三皇子知道你的厉害,不敢拿我怎么样!”
红桃憨憨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厉害,还是一一最厉害,他比我早一步就猜到你出事了,全靠他的本事。”
沈念一见两人才不过离开一个时辰,倒像是久别重逢,几乎要抱成一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你还知道不是你的本事,下次还敢不敢带着她乱跑了!”
“小媳妇没有乱跑,我们是去做正经事情。”红桃一本正经答道。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查三皇子的?”沈念一正色问道。
孙世宁才将在正安堂闻到自家的胭脂水粉香气,想到必然不能是宫中的嫔妃出来做出这样粗鲁野蛮的事情,于是再想到皇上的三个皇子,寅容已经被远远的发配,寅迄在夹圈道不能随意出入,那么只剩下寅丰的可能性。
本来也不过是想摸进去探探虚实,也同红桃说清楚,遇险则退的道理,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真的就遇到了瑶姬这个正主,红桃与其打了一架,而孙世宁也确定了去正安堂闹事抓人的就是瑶姬。
“我听他们话中的意思,瑶姬似乎见过你?”孙世宁又想到瑶姬离开时,那种眼神,肆无忌惮的,仿佛是对着沈念一飞了个媚眼儿。
“是见过一次,那时候三皇子为着其他事情,找我商议,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女子,她不是天朝人士,我瞧着长相口音,多半是从舜天而来,只是三皇子不肯言明她的来历,一个女眷,又没有什么嫌疑,我也不能多问。”沈念一摇了摇头道,“三皇子对她居然言听计从,她也是端着架子,上去就没打算下来,怕是季敏这些府中的老人要对她恨之入骨了。”
“是,你说的一点不错,季敏想方设法要让三皇子驱逐瑶姬出府,但是三皇子却不太舍得的样子。”孙世宁想到此行不虚,她的记性又不错,将所见所闻一并都重复给沈念一听,“郑大夫一定就在府衙中,不过应该没有危险了。”
“三皇子却很是危险。”沈念一轻笑道,“不管那个瑶姬的话有几分是真,三皇子也只能尽数吃下,否则的话,身边的侍妾在瘟疫入城的要紧时候,将能够医治病人的大夫尽数用暴力手段带走,只要有一丝这样的消息传进皇上耳朵中,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即便知道季敏才是对的,寅丰当面也不能确定,只有顺着瑶姬的话来说,将那番说辞说成了真,落地成实,他才能够为自己洗刷可能要背负的罪名,那些大夫都未必是省油的灯,他大概还有一个一个去说服,才能让对方相信,他只是为了让瘟疫灾情早些化解,完完全全的一番善举,还不能肯定有几个人能够相信。
至少,要让郑容和相信就不太容易,请人回去商量此等大事,需要将大夫打倒在地,五花大绑,又砸了医馆的桌椅,岂非成了强盗行径。
但是,沈念一并不太担心郑容和,知道他自有一番智慧,只要三皇子提及是为了瘟疫灾情,那么即便心中尚有疑惑,他也不会穷追不舍,要三皇子对前头的拳脚相加给出个公道,他是那种根本见不得百姓受苦的人,一切都可以先放下,单单先将疫情化解才是头等大事。
所以,郑容和不会再起冲突,等他回来再做从长计议就好。
“那你说瑶姬将大夫抓到三皇子府中又是为何?”孙世宁觉得瑶姬这个理由确实编的很好,就因为太合理,才不像是真的,但是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皇子的宠妾,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凶险的事情,如果有个万一,罪名落实下来,岂非是将整个府中的人都给拉下水去。
“为了拖延时间。”沈念一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
“拖延时间?”孙世宁看看身边的红桃,红桃都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无辜的摊摊手,没有插话的意图。
“我们已经知道此次应该不是瘟疫,老郑都在追查水源的问题,想来那二三十个大夫中,不会都是庸碌之辈,想必也有其他人想到差不多的破绽,据我所知,其中有两个大夫更加擅长解毒,那么没准会比我们走得更前一步,所以瑶姬抓了这些人,一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的越成功,瘟疫的真相解开就越慢。
沈念一还知晓,这一场所谓的疫情并非是为了置人于死地,至少到目前为止,有人病情加重,有人半死不活,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因此而死去,或者可以说是疫情爆发的时间尚短,慢慢总会有人致命,然而散播疫情的黑手,他们的后手是什么!
怕是一定要等对方出手,才能够确定了,这样子的干等,却是最容易令人心焦的。
“世宁,我送你们回孙府,就要立即入宫的,如果有什么突发事情,务必不要再冲动行事,让红桃到大理寺找丘成或者于泽都可,他们会有应对之策,总好过你们两个人去涉险。”
经由他这样一说,孙世宁才想到沈念一是被皇上召见入宫,商谈瘟疫之事,此时却在她的跟前,她心里不安,轻声问道:“你怎么能从宫中出来的,会不会被皇上责罚?”
沈念一眼底写着淡淡的宠溺,屈起手指在她的额角轻轻一弹道:“这个时候,才想到我会不会被责罚,是不是太晚了些。”
“在三皇子府中,一重一重的事情就没有平息过,我被他们三人之间的拉锯战纠缠其中,我又不想露出一点偏袒任何一方的用意,所以要小心翼翼的应付。”若非能够确定沈念一会前来搭救,她绝对没有这样的镇定自若。
“你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好。”沈念一看着当时寅丰的态度,就知道孙世宁绝对是应付得很是妥当,没有让对方再拿捏到其他的软肋,“红桃,下不为例,如果你们再出事,就先拿你是问!”
沈念一探身对着鲁幺关照两句,人已经仿佛离弦之箭,飞跃而出,很快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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