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不惯那样唯唯诺诺跟随其后的两人,幸好心情上佳,没有多计较,却也懒得让这般毫无建树的人在面前晃悠,挥挥手道:“你们两个暂且回去,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养了你们多少年,到头来,真正是养了几个废物一样。”
那两个人前有沈念一一肩承担,挑起重担,后有香嫔红颜不让须眉,走出后宫,为皇上出谋划策,哪里还敢比拟,暗暗松口气,皇上此番没有怪罪下旨降职已经是千恩万谢,赶紧地连声告退,走得比来得时候,快得许多。
皇上恨得牙齿发痒道:“说他们是废物,都算是抬举了。”
沈念一见莫公公冲着他使了个眼色,明白是在提点他先不要开口,皇上在兴头上,最好更别得罪那位香嫔。
皇上絮叨了两句,才抬起头来,对着门外站立未动的女子,温和说道:”香嫔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今天走了这样一遭,也是累人的,过来坐着说话,这位是大理寺的沈爱卿,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忌讳的,不忌讳的。”
沈念一最是正人君子的模样,自打香嫔出现,皇上没开口之前,莫说是眼神,便是眼角的余光都不会去多扫一下此女的形容长相,既然人已经到了跟前,本不用急于一时,免得皇上疑心。
皇上有心要领着香嫔出来见人,决计没有草草两句话说完,就各自打发回头的道理,沈念一只等着皇上开口,他是端正而立,青鸾站得更加角落的位置,香嫔未语先笑,从背着光的门口,缓步而来。
“臣妾未曾进宫之前,已经听闻沈少卿的英名,不曾想今天有居然有机会,在御书房中,得以见到真容,当真是有幸之至。”她的声音不似普通少女的清脆,也不像孙世宁有股别样的温柔,而是微微发哑,乍一听觉得不好听,等她每个字收尾处,都无心的勾一下,才显出特别的风情。
好似那把嗓音带着小小的尖钩,能在听者的心口划拉一下,微微发痒,想要伸手去挠,又偏偏挠不到,那种感觉怕是叫人听过就很难忘记。
沈念一才见过三皇子的宠妾瑶姬,觉得确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尤其身段一流,妩媚风流,如今再见着香嫔,却是更加胜过瑶姬七八分,瑶姬那样的风情与其相比,简直成了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而且香嫔举手投足间,稳重大方,绝对没有瑶姬那种不合时宜的轻佻,也正是这样一位人物,才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之间,从后宫诸多的女子中,披荆斩棘,冒出头来,谈何容易。
“微臣回来的时候,皇上却不在御书房中,微臣却有种特别的安心感,知道绝对是个好兆头,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在我之前替皇上解开此番的疫情,可喜可贺。”沈念一明白,瘟疫之事,基本成了定局,香嫔一出手,皇上都跟着信服,想必是亲眼所见到了成效。
那么,他就乐得退开一步,将这份不想要的功劳退让给香嫔,而香嫔想必太需要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好处,沈念一想到此处,才发现一件事情,自从皇上回来,御书房中带着点不浓不淡的香气,似花非花,很是好闻。
明明他离开时,莫公公才在香炉中撒了皇上喜欢的龙涎香,如今这一点香气,居然能够将龙涎香都给压制了下去,很是难得。
香嫔已经在皇上身边的座位端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只等着皇上出声,皇上喜不自禁,只差当着沈念一的面要握住她的双手了:“沈爱卿,你知道香嫔怎么说,她说此次疫情并非是瘟疫,不用担惊受怕,只要找寻到源头,就能够药到病除。”
说辞与先前沈念一推算的也相差无几,不过沈念一都几乎要生出敬佩之意,怎么说,他都是在宫外走动,亲眼见到了所谓瘟疫散播的真相,还有郑容和这样的杏林高手相助,而香嫔身在深宫之中,不过是听人传话,已经能够揣测到这样精细,真是一件奇闻了。
皇上见沈念一继续沉吟不开口,笑着说道:“朕记得沈爱卿离开时,也说过已经找寻到应付之策,不知与香嫔所说的是否不谋而合?”
“回皇上的话,微臣推算出来的,与香嫔娘娘的相差无几,这次扩散凶猛,城中人心惶惶的并非是瘟疫。”
“而是有人刻意在水源之头下毒,毒性掌握的恰当好处,既让人看着害怕,又不至于会得致命,很是歹毒厉害。”香嫔居然又开口,接着沈念一的话,往下说,沈念一被她抢白,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来,她一双眼半垂着,没有多看他一分。
“真,香嫔说的很是,人心惶惶,何其歹毒。”皇上附和道,“沈爱卿是否已经让人去查过水源?”
“微臣已经让手下去几处水源都取来了清水,送到正安堂,让郑大夫查验。”
“那就是说,又同香嫔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既然是毒,就会有解药,而且解药不会太难找寻,依臣妾看来,对方想要做的阵势虽大,毕竟不想夺了许多人的性命去,所以不如派些人手到水源附近看看,可有相通相共之处,没准解药就在那里。”香妃嘴角弯一弯道,“此事让沈少卿去办最是适宜,要是能够带几个能够辨认草药的大夫那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香嫔出现以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妥帖,让人挑不出毛病,皇上更是觉得中听,连连点头道:“香嫔说得很是,此事不宜迟,沈爱卿手边的人手可够用,如果不够,让御林军派遣些过来,供你调用。”
沈念一有瞬间的迟疑,郑容和被三皇子押解在府衙中的事情,这会儿当着皇上的面,肯定是不能照实了说的,如果不说,他又没法子一时半会儿召集到能辨轻松辨别药草的大夫,分明是有些进退两难。
“沈爱卿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皇上看出他的神情不那么干脆,知道是有疑问。
“此事应当尽早解决才好,否则老百姓最是辛苦,臣妾听说那些得了病的都被从家中,还有医馆带走,去了个什么远郊之所,得不到及时的医治。”香嫔轻声补了一句道。
“你从何听说的?”这一次,是皇上发问了。
“后宫中的宫人,有些家人就在城中,皇上,这种事情往往是纸包不住火的,那位闵知府显然是想要先做下控制疫情的举止,生怕疫情扩散开来以后,无法交代,却不知这样的事情,只能疏导,如何能够硬堵,城中老百姓的恐慌,有一半也是闵知府的责任。”
这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如果出自朝堂之上的某个官员之口,那么沈念一除了要赞赏一声,也会钦佩对方的直截了当,干脆利索,然而如今却是从后宫一位新晋嫔妃的口中侃侃而谈,他有种错觉,这位香嫔仿佛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场灾祸,这些说辞,更是提早就准备顺当的,只挑着合适的时候说出来,用以讨得皇上的一片欢心。
太好了,反而显得假惺惺。
“香嫔说得极是,此事了结后,朕会招闵子衿入宫,与他详谈此事的得失,至于当下,沈爱卿可愿意接下方才说的这些任务。”皇上居然全盘尽数吞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皇上,三皇子进宫求见,三皇子进宫求见。”外面的通报声,一个接着一个传进来。
“寅丰?”皇上的眉毛一皱,“他的身体不好,外头又都是病人,他跑到宫里面又要做什么?”
听起来,是预备要说不见两字,莫公公却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香嫔又将话给接上了:“皇上,既然三皇子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入宫,必然也是有很为紧要的事情,要是皇上拒绝,三皇子岂非要失望透顶了。”
皇上听了她的劝,冲着莫公公道:“你去看看,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果只是想来关心一下朕的身体安危,那么还是奉劝他好生待在自己的府邸中,静心休养。”
沈念一自然是明白三皇子为何而来,寅丰本来是站在悬崖边缘,也不知道是否算机缘巧合,要是这会儿送上瑶姬的那个计谋,寅丰真是恰当好处的走在了点子上头,来补齐了剩下的功劳。
“皇上,好事情,真是好事情来的。”莫公公去得快,来得更快,只差要手舞足蹈了,“三皇子说,他听闻疫情凶险,特意召集了三十名医术了得的大夫一起,随时随地,听从皇上调派。”
皇上一听此举,果然也欢喜了几分,拍着书桌桌角,连声道:“这叫做什么,叫做什么,老话说的好,父子连心,可不是朕想到要做的,他就配合着做来了,沈爱卿,速速的,带着这些大夫去水源处查询,越快越好!”
香嫔却在此时缓缓抬起脸来,眉梢眼角俱是妩媚风情,眼波流转处,几乎能够漾出一弯盈盈湖水:“那么,臣妾先恭喜皇上,旗开得胜,将此番疫情尽数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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