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身边有心腹献策,既然不能在阵势上头超过太后,那么做到尽善尽美,才是另一条适合的出路,林贵妃想想极其有道理,立时让安妥的人叮嘱下去,千万不可出丝毫的纰漏。
还是兰心在旁边笑着替林贵妃捏肩膀道:“娘娘在担心什么,要我看沈少卿那个人,最是不喜排场的,如今却亲口向皇上讨要一个体面的,要么不要,要么就要最好的,娘娘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都不用忌讳。”
“照你这样说,沈念一这次的举动是有其原因的?”林贵妃与沈念一倒是没有什么隔阂,中间有一层她亲舅舅裘归越杀死小妾的案子,她尽力过,不会将这种的错算在别人头上,听得兰心这样说,心中一动,难道说,沈念一这样大肆铺张,高调行事,还另有隐情。
只要是女人就会有好奇心,林贵妃的人脉,手段皆属一流,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很快返回:“娘娘,原来其中这有些趣事?”
“说来听听。”林贵妃斜身依在榻上,双眼微眯道。
“那位孙世宁孙姑娘的名字出现过在上次待选的名册中。”
林贵妃缓缓坐起身来,点头笑道:“果然有些意思,后来怎么又去了?”
“最后一道定下三十二名人选时,就给去掉了,没有说原因,皇上自己勾去的。”
林贵妃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退下,难怪沈念一非要皇上应承下这门婚事,非要找个有头有脸的主婚人,皇上不敢去请太后,就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压在她身上,也好也好,她并不介意,因此事而与沈念一,还有那位孙姑娘走得近些。
这个档口,真是需要用人之际,她都能够做出在御书房门前堵人的下下之策,如今这样的良机岂非是双手奉上,必须要好好把握。
第一次,林贵妃自不必亲自上场,让兰心带人去看看就好,她没有见过孙世宁,有些耳闻也是上一回,沈念一送其去见太后,太后送走人后,赞不绝口,林贵妃坐在宫中冷笑,沈念一早早就将人往太后面前送去过目,用意太明显不过,皇上居然要在自己的重臣碗中分一杯羹,这才是危险的先兆。
难道说,这位孙姑娘还有其他了不得的用处,皇上未必是看上这个人,但是不肯放手,也是真的。
然而,林贵妃这一次再派人出去打听,就没有详细的消息传回来,一星半点的都不成气候,她也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
兰心出宫时,林贵妃是细细叮嘱过的,务必要看清楚对方的为人,谈吐如何,长短处各在哪里,兰心一味都应下来,想想沈少卿这般出色的一个男人,朝廷要员,居然没有娶一位公主,就算是郡主都好,一颗心居然扑在个小家小户的女子身上,听说孙家人口关系颇为复杂,这位孙姑娘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不过,兰心跟着林贵妃的时日长久,眼力劲也不错,瞧着孙世宁第一眼,已经暗暗诧异,这个女子行事作风太云淡风轻,很明显是已经得了消息,知道林贵妃宫中有人要来,还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裙,笑容很好,很舒服。
话特别少,能够笑的时候,尽量不开口,兰心眨眨眼有些明白,孙姑娘身上暂时挑不出刺儿来,与这样的女子相处相知,必然是件身心愉悦的好事。
大理寺是个什么地方,她也是知情的,沈少卿常年为了那些疑难案件奔波,见惯的不是形容可怖的尸首,就是面目可憎的凶手,一转头,瞧见这朵月光底下栩栩绽放的纯白馥郁花朵,如何不动心?
丈量喜服与制作首饰的两位退下,这次上来的一个妇人,几乎是目不专情的盯着孙世宁的脸看,孙世宁落落大方,既不轻浮圆滑,也不扭捏作态,兰心从旁解释道:“这一位是当日要替孙姑娘开脸上妆梳头的师傅,她需看仔细了,才能够回去选择最好最合适的胭脂花粉。”
这句话没有说完,兰心自己先笑起来:“我才想起来,孙家就是替宫中的嫔妃研制胭脂香粉的行家,孙姑娘哪里有不懂行的,真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险些班门弄斧说错话了。”
“不妨事的,我平时甚少用那些,一定不如这位师傅的经验老到。”孙世宁见对方点点头已经退开去,显然是做好了应对。
兰心等着最后一个负责布置此处当日新房的妇人将小院前后都看过,忽然多了一句嘴道:“依我看,那天排场不小,前头那个院子应该更加适合些。”
孙世宁明白,前头那个院子是指薛氏住着的地方,她莞尔一笑道:“我不过一个人住,这里的一椅一桌,一草一木已经都熟悉,忽然要搬动的话,可能反而不习惯。”
布置新房的妇人隔着窗户赞道:“外头的石榴树长得极好,原是个好兆头,要搬新的树苗带着花骨朵的却是不易,这里虽然地方狭窄了些,风水倒是灵气十足的,孙姑娘从此处出嫁,怕是不需一年半载就能够顺顺利利怀上子息,开枝散叶。”
兰心说那话,也有试探的成分,想听听孙世宁会不会借着顺水人情,就应了下来,听她拒绝,反而是在情理之中,再探望窗外,果然栽种着两棵石榴树,枝繁叶茂,鲜红的花蕊若隐若现,石榴多子,宫中的几位娘娘确是也都喜欢种几棵,倒是应时应景。
那位妇人说话也讨巧,兰心点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等诸人将手中的活计都完成,她才又笑意盈盈道:“贵妃娘娘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只是宫中另有事务,她又偶感风寒,有些咳嗽,生怕染给孙姑娘,就说缓俩天,还望孙姑娘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孙世宁的回话不过几个字,却十分客气有礼数,说的太多,反而让人觉得有谄媚之嫌,落落大方才是最好的姿态。
“娘娘虽然不能过来,还是让我将贺礼送过来。”兰心只身而来,不像甘草是带着大小箱屉的,她取出个巴掌大的锦囊,双手递出,“这是城外的田庄地契,请孙姑娘收好,娘娘还说,庄子不大,不过是给孙姑娘往后多个散散心的去处,里头的仆役都是安排妥当的,孙姑娘几时想去,直接到了那儿,一切是现成的。”
这份礼十足花费了心思的,那田庄虽说不过十多亩大小,一进小院,却安排的舒适如意,用来暂住散心最是适宜,林贵妃已经拿到太后赏赐的那份礼单,大小数目,一应俱全,她轻声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女,上一回郡主出嫁时的封赏与这个相比,也不过是十之一二。”
按照礼数,贵妃的赏赐绝对不能逾越于太后之上,林贵妃本来不必意气用事,在这件事情上争先,但是一想到香嫔近来的所作所为,她咬着牙,赔下本钱,也绝对要做得皇上认可。
孙世宁不知道宫中那些明争暗夺,只觉得在这些人面前,礼数甚多,说话都小心翼翼,全身好像被什么捆绑着,无法施展得开,各种闷气,不过她记着沈念一的叮嘱,必须要忍过去,才能够海阔天空。
兰心见她含笑收下地契,忽然有种感觉,这份大礼虽说是收下了,可能孙姑娘永远都不会去这个田庄看看,她和那位沈少卿的性子有些地方很相似,客客气气的,却自有一股气场,不会让人觉得太亲昵。
“那么,今日就先到这里,不耽误孙姑娘休息,回头等成品出来,再给孙姑娘过目。”兰心行了个礼,带着那一队的妇人,前后簇拥着就走了。
琥珀从头到底,就没敢多说一个字,说是端茶递水,她倒水的时候,手指头发抖,差些淋在桌上,也难为大姑娘说话分寸拿捏得恰当好处,在太后与贵妃两拨人面前,几乎滴水不漏,她明明记得大姑娘才进府的时候,畏惧怯人,都不肯正眼瞧人,大半个人总是躲在老爷身后。
二夫人当时就耻笑说是,就算从乡下带出来又如何,依旧是扶不上墙的货,与二姑娘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是明显逊色一大段的,从什么时候起,大姑娘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已经能够将家中任何一个人镇住,别说是二姑娘,便是二夫人,都在她面前没有理直气壮的时候。
奇怪的是,大姑娘从来不发火骂人,那个冬青跟了她许久,大概重话都没有听过一句,哪里像她们几个,看着花枝招展的,实则二夫人心里头有些不快,动不动就是一顿臭骂,挨板子的也有两个。
大姑娘这一出嫁,想必是会带着冬青一起去的,以后享福去了,早知道这样,为什么在大姑娘落难的时候,没有上前搀扶援手,没准也能沾点福气。
琥珀低下头来苦笑一下,每个人的祸福都是老天爷注定的,事后想的,都已经是错过的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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