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也是个过来人,明白越是在心里在意一个人,越是容易将自己放到更低的位置,只因为,在自己眼中,所恋慕的那个人才是天底下最尽善尽美的。
鲁幺的条件不坏,她问过沈念一,这个职位上的年俸是多少,折算以后,养家糊口是绝对没有问题,何况他还有从军中带回的抚恤金,也是一笔款子。
而且鲁幺这人不嫖不赌,品行较好,至于鳏夫一说,前妻都病故数年,他也算的是个长情之人,家中又没有其他亲人,往后可以双双留在天都,不至于离得太远。
两个人都以为自己配不上对方,实则都是生了情愫的,不过冬青这些年都留在孙世宁身边,对男女之情怕是开窍不多,鲁幺是第一个向她表露好感的,她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平日里学的那些小聪明都用不上了。
孙世宁等鲁幺将她重新送回沈府,马车停下,她低声问道:“冬青年纪还小,要是你真心如初,总有成全的一天。”
“要是真能成事,先要谢过夫人体谅。”鲁幺的性格很温和,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再次收敛起来,反而更加显得稳重。
“也要你自己努力才是。”孙世宁走下车来,“冬青即是我的丫环,也是我的家人,这一点大人也很明白,有人对她不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鲁幺没再回答,摸着后脑勺憨笑,孙世宁倒是觉得话不多才好些,每一句都非要反驳的男人,未必是人人都吃得消,这个鲁幺很有些大智若愚的味道。
她走上台阶,院门就开了,冬青躲在门板背后,大概从门缝里见着她,特意守着门的,她看看冬青,又转头看看,鲁幺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已经得了明确的话,干干脆脆的走了,再回过头来,倒是冬青有些失望的样子。
“怎么,人家来了,你差点拿着笤帚要扫地出门,人家不进门,你又眼巴巴的瞧着。”孙世宁没多看她,径直往里头走。
“我哪里眼巴巴了,我是瞧瞧大人有没有一起回来。”冬青哪里肯承认。
“师父和红桃回来了吗?”
“都没有回来,府里头冷清清的,方才小叶过来,这孩子才十来天没留意,长个子了,我同青嫂说,要给他再置两套新衣服。”冬青说到府中的安排,很是贴心,“嘴巴可甜,一口一个姐姐,青嫂让他做些账目,说他聪明得很,从来没出过错。”
“那也好,府里头的人手不多,大人又不喜随便请人回来做事,有你的小叶两个帮衬着,青嫂才好省心省力。”
“所以,我不能离开夫人。”冬青接了话道。
孙世宁回头,很是认真的看了看她道:“冬青,鲁幺是个好人。”
“我知道。”冬青眼睛亮晶晶的,“可在我心里头,谁也不能比过夫人的地位。”
孙世宁明白,这个话题到这里刚刚好,鲁幺是个好人,但相处时间还短,她也想再多点时间留意留意,顺其自然就好。
冬青乐得她不再提起,张罗着将做好的点心取来:“这一老一少的,出去就不见回家,大概在外头玩得心起,舍不得回来了。”
孙世宁笑着听她说话,今天府中格外安静,倒是有些像她还没出嫁前,只有彼此的那个小院子。
“夫人,你说他们两个会一直留下来吗?”
“要是待着觉得有意思,当然就不会走。”孙世宁听师父的口气,至少是不想带着红桃走了,红桃的年纪已经是个大姑娘,与师父单单住在深山中,也有些不妥之处,再加上,这一次师父与柳先生碰面以后,似乎牵扯出更多的故人旧事,当真是走不开身。
“那么,唐姑娘有没有说大人几时回来?”
“大人在宫里头,谁都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孙世宁忽然站定了脚,尽管她对寅迄还算放心,但是宫里头的事情,风云莫测,而沈念一正好站在那个漩涡的中心之处,寅迄的身份总归是个皇子,出了天大的事情,还有太后替其挡着,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寅迄委实没有想到,明明祖母的懿旨说得明明白白,皇上重病期间,由皇子代替上朝处理事务,底下的那些文武百官,居然明的暗的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根本是让他应接不暇,若非有沈念一在后头点拨,他第一次上朝就差点出了岔子。
莫公公显得比他还紧张,那把尖利的嗓子,都微微发颤,等最后那句退朝一出,寅迄几乎是落荒而逃,别说是双手手心,便是后背都是一层的汗,他憋着口气,大步走回内殿,强迫自己坚持到珠帘落下,都没有露出一丝的狼狈。
等坐定下来,寅迄才想起来要喘气,一颗心跳得咚咚响,莫公公小心翼翼跟着进来:“六皇子,百官都已经退了。”
“沈少卿呢!”寅迄重重喘着气问道。
“沈少卿被拖住在问话。”
“他,他可应付的过来?”寅迄居然还有些担心起来。
“六皇子放心,沈少卿板着脸的时候,一般人问不过三句话就放行了。”莫公公用衣袖抹一下额头的汗,这种场面也就是沈少卿能够临危不乱了,本来沈少卿成亲以后,人前人后都说,到底是有家室的人,看起来温和许多。
今天,素着一张脸,莫说是那些官衔不如他的,就是那些官衔比他大的,也不敢多问,可是谁都知道,这次皇上重病,最大的受益人成了平日里谁都不太待见的六皇子,是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有人曾经在二皇子得宠时,忙不迭的谄媚跟前,也有人见三皇子得势之时,千方百计要去讨好,而六皇子明明不是被皇上关在夹圈道,当时皇上可谓是雷霆大怒,差点说一辈子都没打算将其放出来。
谁知道,眼睛眨一眨,老母鸡变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中,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大理寺的沈少卿,太后的懿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由沈少卿辅佐六皇子处理一等公务。
沈念一年纪虽轻,入朝的年数却也不短,平日里他虽然不喜欢与人多语,旁人却也不敢得罪他,再加上他行事端正,反而人缘颇好。
到了关键的时候,人人都想厚着脸皮从沈念一嘴里套出点话来,也顾不得他冷脸冷眼的,七八个上前尝试着开口,都没有成功,沈念一板下脸不作答,谁也不敢再继续往下头问,最后他微微一笑道:“皇上不过是生病,诸位不用太担心,好好帮衬着六皇子,等皇上龙体痊愈,少不得给诸位记下功劳。”
一句话将所有人尽数推开,其实一句话,百样人听百样的心思,多半的人听到的重点是,皇上的病情不算严重,六皇子并非真正继承,而是暂且行使权利,等皇上回来,依然要恢复旧貌,到时候,谁辅佐有力,谁狼子野心,就可见一斑。
头号功臣当然非沈少卿莫属,这个谁都心知肚明,不会想去硬抢下来,但是接着的那些论资排辈,就很难说清楚了,皇上重病,六皇子毕竟年纪不大,只要表面上顺从阿谀,落在一个涉世未深的皇子眼中,应该就是一种功劳。
所以,沈念一再拔腿离开时,就没有人再拦着他了,诸人分头而去,都在想着如何在六皇子面前好好表现,等同于在加倍在皇上面前表现,到时候,只要六皇子在皇上面前那么美言几句,付出的心血必然是事半功倍。
“沈少卿回来了吗!”寅迄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口的不安,又重复问了一声。
“回来了。”沈念一撩开门帘,正往内殿而来,“六皇子有何吩咐?”
“你都应付完毕了?”寅迄方才转身时,也是见着沈念一被很多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也尝试着想过,要是被围着的人是他的话,需要多久才能脱身,毕竟他们向底下官员说的那些,半真半假,有欺瞒的成份。
谁也不敢将真相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幸而皇上如今的病情应该已经稳定下来,虽然没有其他的进展,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皇上活着,就是最大的一张底牌,寅迄只要捏准了,就不会有人胆敢违背,这也是太后下决心让孙子顶替的定心丸。
寅迄忽然想道,祖母封锁了所有关于父皇病情进展的消息,如果父皇的病恶化了,祖母依然隐瞒着,那么还会有谁会知道真相呢?
他偷偷瞄了沈念一一眼,大概也只有这个人可以获得确准的消息,都说大理寺是皇上的眼睛,皇上想要见到的,都可以原原本本的传输过来,那么沈念一大概就是这双眼的定睛之精华所在了。
“六皇子不必太担心,目前朝中还是井然有序的,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每个人都继续按部就班,不会出现过激的行径。”
“沈少卿指的特殊情况又是什么?”寅迄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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