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聂思娘是什么人?”孙世宁想过用更加婉转的方式来询问,然而直接被她给推翻了,直接问出来的答案,才是最管用的。
“她以前的身份,已经都不算数了。”石乐冲没有回答她,很明显是打算避重就轻了。
“师父,聂思娘会得最好的易容术是不是,她修整了自己的脸。”孙世宁也没顾得身边还有两个人,红桃不用避嫌,而鲁幺本来就是大理寺的人,知道案情也不算为过。
“你瞧出来了?”石乐冲微微吃惊,“你们都瞧出来了?”
红桃和鲁幺都摇了摇头,红桃没有那个眼力劲,而鲁幺实则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留意清楚,又不是公务查案,他没必要盯着一个妇人细看。
石乐冲才算松口气道:“我以为她的手段大不如前,居然被三个小辈给看出来了,徒儿媳妇向来聪慧,能看出倒是正常的。”
“她的一双手,还有那种天然的风韵,都没有刻意隐藏起来。”应该是因为石乐冲在场,既然故人相认,要是再继续伪装,岂非显得矫情,孙世宁很相信,聂思娘在城西用那副长相再住十年,二十年,只要本身不想被人看破,就没有人能够做到。
沈念一教过她看比较简单的,能够识破对方易容的方法,比如查看鬓角发际处,有没有粘合的痕迹,还有双眼间的距离是否不太正常,她方才尽数用了一次,依然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聂思娘的这双手,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
“她的风韵,她的风韵。”石乐冲又露出那种苦笑的神情,“可惜,你没有见着她以往的风韵,如今不过是遗留而下的十之一二了。”
孙世宁不由的想一下,聂思娘眼中的神采,说话时的手段,若是再被扩大十倍,她根本都想不出来,师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他说十之一二,那就不会有错,所以只是可惜,她来不及回头去看一看真相。
“她不喜欢以往的自己。”孙世宁同样看出这一点,否则人人都想变美,为什么聂思娘却一心要变丑,不,也不是变丑,她只是不想再做自己而已。
“徒儿媳妇,她都不想提的,我也不想多说。”石乐冲依旧不肯作答,“你问这些又是为何?”
“前一阵,刑部侍郎在大理寺被人当着十多人的面前刺杀,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形容不出凶手的长相,师父可知道是为什么?”
鲁幺自然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听她忽然提起,认真的听她分析。
“他戴了面具,或者是蒙了脸?”石乐冲边摇头边说说,“这样子的话,应该也不能进大理寺,更何况同时还有刑部的人在场。”
孙世宁点了点头道:“师父说的很是,那些人记不住他,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实在太平凡,即使过目也很快就给忘记了。”
人人常说,长相普通掉进人堆就不见了,这是一句戏语,然而杀死华封的那个人,无论是五官还是脸型,甚至发型,应该都是精心算计过的,小唐那样见惯大世面的,都认栽了。
“你是说,那个人并非天生的长相?”石乐冲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是,后天造成的。”方才孙世宁在走了十多步以后,想到一件事情,如果说聂思娘的脸是易容出来,应该不会这样好的效果,再细想一下,先前柳先生与师父两个人的对话,她想到一个更加大胆的设定。
聂思娘会的不仅仅是易容,她甚至有某种手法将人的长相彻底改变,当然,这种会很自然的手法,一来是操作时间不短,二来想要恢复原貌基本是不可能的,如果郑容和此时此刻在这里,大概会补一句,这是用工具将脸上的骨骼走向都给改变了,过程艰辛复杂,很难真正坐实。
孙世宁却见到了一个能够坐实的高手,如何还肯放弃:“师父,我不是怀疑她,我只是想向她请教请教其中的窍门,没准她能够看出更多的门道。”
“她不想提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还是不能说服呢?”
石乐冲明显有些不讲理了,约莫是因为他快要说不过孙世宁了,又不想聂思娘平静的生活当真因为他的出现,而重新被尽数打破,她要是喜欢过这样宁和的日子,那么,他更加想要成全她了。
“师父,我想大部分人都觉得,只要是凶手就应该被绳之以法,而不会将真理真相,远远的避让开去的。”孙世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晶光流转,那股子神气,根本就不容旁人上前反驳。
石乐冲几乎都不敢与她正视:“我看你是同我那个宝贝徒儿待得时日长久,也学会了他那套言正义辞的论调,天底下的坏人是要抓,但是也并非能够真正抓的完,难道说,一日抓不完就一日不停歇,这样子苦苦相撑,到时候被逼死的不是凶手,而是自己了。”
孙世宁明白,石乐冲暂时不会开口,他想要替聂思娘隐瞒什么,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了,会打破那种宁和。
“你们坐车,我自己回去。”石乐冲等走到巷子外,扔下一句话,匆匆而去。
“我也不爱坐车,小媳妇坐车走前面,我护着后头。”红桃催着鲁幺赶车前行,石乐冲应该是特意在前面等着,没有走得太快,一直能够看到他的行迹。
鲁幺开口问道:“夫人想的是刑部华封大人的案子,那个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已经了结的是因为凶手自尽了。”孙世宁镇定的说道,“凶手的身份也就成了一个不能破解的迷。”
如果,聂思娘肯帮忙的话,没准就会有线索的。
鲁幺没有再多问,将她送到沈府前:“夫人,我就等在外面,大人关照过的,他如今在宫里,也用不到车,所以,我也不用两边跑了。”
“等在车上太累,进来坐坐喝口茶?”
“上次已经喝过了,不能多行叩扰,以往在军营的时候,要守着哪里,便是三天三夜不合眼都必须守着,否则要按照军规处置,如今的这些,与之相比,已经算是安生乐活的好日子了。”鲁幺摸下后脑勺,“夫人不用刻意留心的,这是大人安排下的任务,我一定会完成。”
孙世宁听出他耿直的一面,也不勉强,微微行礼道了一声辛苦,就转身进去,红桃跟在她的身后:“冬青,冬青,我们回来了。”
嗓门依旧大得院门内内外外都听得分明,孙世宁笑起来,连带着鲁幺都笑起来,红桃平日里缺心眼,关键时候从来不会耽误事。
石乐冲与出来相迎的冬青险些撞在一起,依照他的武功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差池,显然是他因为孙世宁的话,而有些分神了,孙世宁知道有些人不能逼,有些人却必须要逼到角落里。
“师父,你这样隐瞒着,难道已经以为是聂思娘做下的那些事情吗?”孙世宁故意追着问道。
“什么事情,她能够做什么事情!”石乐冲差些双脚跳,“她有多不容易,你根本不会知道。”
孙世宁一脸的无辜状:“师父不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石乐冲被这话堵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抛弃了以往的所有。”
“师父也做到了。”
“那,那根本不一样。”石乐冲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在伶牙俐齿的孙世宁面前占据上风了,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不就是想知道她以往的过去吗?”
“不,我想请教她关于如何改变一个人长相的方法。”
“那个是她独门的秘诀,更加不会告诉外人了。”石乐冲这句话一出口,知道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孙世宁明明已经在有所怀疑,而他心中忐忑的原因也正因为此,他非要说出独门秘诀这个关键,如果是独门,那么还用得着怀疑别人吗,显然只有一个人会,就一个人做下的,根本不容反驳。
“师父,很多独门,都有空子可钻,在她手上这一系或许是独门,没准其他的人也会差不多类似的,不过是从未遇到过彼此而已。”反而要孙世宁来替他开解。
石乐冲赶紧点点头道:“是的,她说这些东西害了她一辈子,她不会再教任何一个徒弟,也不想因此再有其他无辜的人被卷进来,就让这门手艺,彻彻底底的失传才好。”
“这话是你们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所说的?”
“是,她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痛心疾首,若是你还不信,可以问问柳鹿林,他当日也在场的。”
“师父的话,我当然都相信,师父只有肯说不肯说,万万没有要欺骗的可能。”孙世宁与他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他是沈念一的师父,与其父母都有深交,再看看他一手带大的红桃,压根就是个藏不住话的。
石乐冲听了这番话,真的不好意思再拒绝:“你觉得不会是她做得对不对?”
“是,既然她在许多年前就说过这种话,而我说的那个案子里头,其中一个人不过才改变了数年时日,那时候,只怕聂思娘已经搬到城西居住,压根没有这个可能了。”孙世宁爽利的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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