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时候,沈念一反而不能解释,世宁并非监军,既然阙英杰已经顺理成章的接受,那么没必要再多生出旁枝末节,他很快将宁将军遇到的天灾之事告知,又将阿松带来的人一起编制入队。
如今手中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余人,沈念一让他们彼此先熟悉一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打听出宁大将军的确切情况,才好再做打算。
“沈大人不先去见见夫人?”阙英杰忽然变得非常知人识趣。
“不,我想先去问问洪恩。”沈念一朝着他指的方向,果然是被严加看守,才半晌不见,已经是鼻青眼肿的,嘴里塞着的荆麻球,血沫子不时从嘴角往外溢出来。
洪恩一见他出现,知道计划已经被尽数破坏,连最小的那个希望都不见了,眼底难免有浓浓的失望,沈念一将荆麻球取出,沉声问道:“把你的知道的,关于宁将军的现状都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说!”洪恩气急败坏道,“他死了才最好!”
“他不会死,我要知道的是他的现状,还有舜天国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沈念一直视着他的眼睛,骤然一笑,笑意冰冷,“我并不觉得你是个蠢人,说出你所知道的,我不会答应给你求生,但是可以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洪恩想着前一刻,这位上官还带人如旭日煦煦,这一刻,他知道这些话都不是威胁,大理寺从来不是吃素喝汤的地方,作为大理寺的正卿,怕是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叫人生不如死。
他脸孔一白,不敢嘴硬:“沈大人可愿意给我个担保?”
“不愿意。”沈念一从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不过,我想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洪恩最后说出的,与阿松他们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唯一有个细节,舜天国内,曾经有过传言,说两照山中,宝藏诸多,怕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那这个通道四通八达,让人进得出不得,应了有去无回那一句老话。
至于舜天国内,洪恩皱了皱眉,消息并不确准,似乎也有人刻意将其封锁,唯一明朗化的是,舜天国的国主身体每况愈下,国主的亲弟弟可能会得接位。
“为何不是国主的儿子继位?”两国之间交手多年,沈念一对舜天国内的形势,也多少了解些,国主明明有诸多子嗣,没道理会传弟不传子,难道说,其中还另有隐情?
“沈大人,我知道的委实不多,国主的那些事情都是机密,哪里会传到我这样的无名小辈耳中,我不过是道听途说,宁将军此次遇险,真的是天灾,要是舜天人有这个本事,早就将其铲除,大举进犯了。”洪恩顾不得一脸一嘴的血,想要扑在沈念一脚边,“沈大人,你看在我统统都招供的份上,留我一命,留我一命。”
沈念一冷冷看着他道:“我方才答应过你的,你应该还能记得。”
洪恩心底一凉,沈念一答应的不过是让他死得痛快,左右还是个死,哐当一声,却是沈念一从旁边的士兵腰袢抽出长刀,抛掷在他的面前。
他哆哆嗦嗦的拿起长刀,想要咬牙一搏,又知道根本不是沈念一的对手,要是连这个机会都放弃,可能就真成生不如死了。
长刀在手,举起放下,举起放下,沈念一忽而听到背后又有动静,他心知肚明是怎么个情况,身体微微闪避,却见段汻被人扛过来,将洪恩手中的长刀一把抢过,想都没想,直接刺进心口,洪恩似乎不置信的看看他,又看看胸口大量喷出的鲜血,嘴角露出丝诡异的笑容,重重倒在地上。
浓稠的血液蔓延开来,沈念一没有再细看细想,能够死在段汻手中,应该就是对于洪恩最好的死法了。
他径直走到马车边,撩开车帘坐上去,孙世宁已经听闻他平安回来的消息,并不吃惊:“你要同我商量什么?”
沈念一将毛毛抓到手中,毛毛分明没有睡醒,窝在那个临时小窝中,眼睛都睁不开,毕竟是他养熟的,一下子精神起来,小黑豆似的眼,睁得老大,他的拇指在其毛茸茸脑袋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你想去两照山?”孙世宁猜测道。
沈念一没有抬头,微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里很危险的。”孙世宁撩开窗帘向着外头看了看才道,“两照山又不得不去。”
“你也这么认为?”
“你已经做出的决定,不是吗?”孙世宁转过身去,将一些干粮装起来,还有两个水囊,照明的火折子,“你从哪里出来的,身上有股味道,好似在哪里闻过。”
“在边关小栈边的一个密道中,离地面非常深,是人工凿开修建的,我所探知到的似乎只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还有更深更远的,没有人尝试着走进去过,大概也是担心进去迷路就再走不出来了。”沈念一将手一松,毛毛扑腾翅膀飞了几下,“不用带这么多,我不畏寒。”
“我怕冷的。”孙世宁笑眯眯的将狐裘裹在身上,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既然都能跟到这里,难不成这会儿,你要将我撂下?”
“两照山中根本情况未明。”沈念一明明想要阻止的,心念一动,却没有开这个口。
“就是因为不明,我才更加放心不下,若你说我是个累赘,那么我心里头愧疚,没准就不跟着去了。”孙世宁嘴上这样说,整个人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念一眼底含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背着你走,反正又不是没有背过。”
孙世宁得到他的应允,实在欢喜,扑到他怀中,双手搂住他坚实的腰身,又很快放开,仰起脸来看着他,很是认真的说道:“我有种预感,宁大将军无恙,我们会得找到他!”
“我也这样想。”沈念一将毛毛往她怀中一送,“你负责带着它,它或许认得路。”
待两个人下车,鲁幺和丘成居然都在外头候着,异口同声道:“大人,夫人,两照山的山势崎岖,天气又这样恶劣,不如等调集齐了人马,再一起进山。”
原来他们在外头听到了对话,沈念一摇了摇头道:“我与世宁已经决定了,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前一阵子有人报信到沈府中,说是我的双亲也同样进了两照山失去联系,所以,我总觉得两件事情之间可能有所联系。你们都留下来,帮着阙队长和阿松一起,在我们回来之前,将边关死守住。”
“沈相也在两照山中!”丘成呆了一下,本来想要阻止的话,根本说不上来,于公于私,大人都必须要进山,而且大人带着夫人一起的话,恐怕是心中有些准数,知道没多大的危险,否则的话,大人必然会将夫人留下的。
这样一想,他隐隐有些释然:“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舜天只知宁大将军遭遇天险,生死不明,其国内又是另一番动荡,想来一定过于心急着要想趁着这个机会,大肆进犯,抢得先机,他们越是如此,我们越容易守城,你回头和阿松这样说,让他好尽快布置下去。”沈念一低声又关照了他几句,“可都记下了?”
“都记好了,在大人平安回来前,边关绝对不会失守。”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能放心了。”沈念一握住了孙世宁的手,头也不回,潇洒而去。
“你让他们怎么做?”孙世宁忍不住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沈念一将她往马背上一抱,“我们共乘一骑,怕是进山需要两条腿来走的。”
孙世宁却像是想到什么主要的事情,直接走神了,沈念一没有催促,等两人一马,已经将轻骑兵的队伍远远的扔在身后,她方才缓缓说道:“方才说我,你回来的时候,带着点熟悉的气味,一直没有想出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想起来了?”沈念一生怕她迎风受寒,将她紧紧搂在胸口,听她说得正色,不禁追问道,“是很重要的地方?”
“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地方。”孙世宁居然全身哆嗦了一下,“让我做了很多次噩梦的地方。”
她将双手慢慢探出狐裘之外,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你带我去打开那个机关,那里面是密闭的空间,或许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撒了很淡的香料,那时候,我只知道自己的嗅觉比常人要好些,还没有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如今想一想,这种香料里面有一味你我都非常熟悉的花香。”
“合欢花。”
“是,合欢花,香料的成份复杂,合欢花香不过是其中的一味底香。若非我对这种花太过熟悉,方才你又直接进入马车,同样是密闭而狭小的空间,或者我也不能够分辨出来。”孙世宁从来没想到这两个事物会有一天被牵扯到了一起。
“所以,你害怕了?”
她毫无迟疑的点头道:“或许,还有更多让我觉得害怕的现实会被一一发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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