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妍佾何等聪慧之人,听到这句已经知道中间太多周折,蛾眉轻扬道:“她不曾同你说起过?”
“母亲说,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不值一晒,除了会做些精巧的女红,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同。”孙世宁知道自己的话,要是在旁人面前说了,必然没有人会相信。
如果母亲从未提及起,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眼前这些的。
但是,安妍佾全然的相信了,她的眼中只有淡淡的怜惜,抬起手来,在孙世宁的发鬓抚了抚:“你母亲只怕是伤透了心,不想让过往的那些,再出现在你的人生道路中。”
孙世宁以为她说的是,父亲为了薛氏抛弃了正妻另娶,对母女两人不闻不问,所以才让母亲伤心。
安妍佾嘴角含笑道:“此时不易谈起这些,等将宁大将军和他的部下送走,我们一家人回去的路上,我慢慢同你说。”
只一家人三个字,孙世宁已经觉得心口暖融融的,很是适宜,难怪沈念一直说他的母亲温柔婉约很是容易相处,让她不用担心以后的婆媳关系,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性子,何况长得那般眉目如画,站在身边,哪里像她的婆婆,倒是更像是个大姐姐。
“有信心了没有?”沈念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后,一只手轻轻搭住她的肩膀,方才的怯意一去,她的眉宇间有股勃勃英姿,很是爽利。
“是,我不怕了。”孙世宁想一想又要,“母亲可以做到的,我应该也可以。”
既然母亲教会她这些,就是留着不时之需,就是让她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她不会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
孙世宁的手扬起来,指着那些琉璃灯:“相公,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些灯尽数打灭?”
“同时?”沈念一沉声问道。
“同时。”孙世宁肯定的点点头道。
要打破琉璃灯不难,但是她生怕途中生变,于是要求做到同时打破。
“恐怕做不到。”沈念一严谨得答道,“这些琉璃灯总共有七八十盏,便是暗器的高手,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如果借用工具呢?”孙世宁提问道。
安妍佾忽而转头,对着身后的人道:“森哥,宁将军,请都过来说话。”
沈柏森见她们婆媳说悄悄话,刻意留着宁夏生在后头,没有跟上来,听到招呼声,两人并肩过来。
“森哥,这是我们的儿媳妇,世宁。”安妍佾笑吟吟的说道,“你看看,多好的孩子,这些年,我每次做梦总是看不透她们母女的下落,原来是特意养得齐全了,才送到念儿身边来,姐姐真是有心了。”
孙世宁又是慎重行礼,沈柏森扬扬手道:“大局为重,不必拘礼,我已经听宁将军说了你太多好话,这会儿瞧着,果然没有夸大。”
父亲的称赞分量与母亲的还有些区别,沈柏森这句话一出口,连带着沈念一的嘴角都带着淡淡笑容,他便知道父母亲定然会喜欢世宁的,他的世宁,是那么好,那么好。
安妍佾扬手指给他们看:“几位高手,都来想想法子,如何能够将七八十盏琉璃灯一起打灭?”
宁夏生先看到的也是黑漆漆的台阶:“他们是从这里下来,为何不能再从这里上去?”
“因为机关不允许。”孙世宁肯定的答道。
宁夏生一双眼,扫过来,定在她的脸上:“机关不允许?”
“是的,不能同路进同路出,这是一个陷阱,如果处理的不够妥善,我们在场的尽数不能保全。”孙世宁的声音很稳,她已经决定做好的,从来不会再胆怯,再退走。
宁夏生也跟着笑起来道:“那可不行,那就便宜了舜天国的兔崽子们,我不能战死沙场就被生生困在地宫中,岂非可惜。”
这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禁不住跟着笑起来。
沈念一出声道:“我想到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你且说出来听听。”沈柏森回道。
“你们且看,琉璃灯两字排开,说满了也就是八十盏,分开左右就是各四十盏,如果两个人同时将牢固的绳索,想办法将固定灯盏的支架圈住,再分别用大力扯动,那么力道控制得体的话,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差别可以做到很小很小。”沈念一说得很仔细。
“两个人,再加上诸多人力。”宁夏生低声重复道,一回头又喊道,“范迁,范迁呢!”
“在,大将军,我在列队。”范迁的大嗓门很快传来。
“将将士登山时使用的绳索取来,越多越好。”宁夏生又给数人解释道,“边关的地形多种,有时候会进山交战,这也是个高人曾经留下的法子,用一种老藤,加上牛筋,再加上一种从树干中提取出来的黏液,搓揉在一起,便是同时吊起十多个人的分量都绝对没有问题。”
“这确是好物!”沈柏森的眼神都发亮了。
“绳索有多长?”沈念一追问道。
“很长,因为制作不便,所以那次材料凑齐以后,搓了两根极长的。”宁夏生举目眺望了眼前的灯盏,“这里的距离,目力能够达到,应该足够。”
孙世宁不想军中会备下这么有用的装备,兴奋得双颊发红。一叠声道:“应该能成了!”
“世宁,你可曾想过,等灯灭以后,会发生什么?”沈念一忽而发问道。
八十盏琉璃灯的后面,却是目力不能及的黑暗之处,那里还有什么在等着,谁也说不好,但是瞧着她笃定的样子,又好像一派胸有成竹。
“灯灭之后,会发生的可能性太多,但我觉得不会是死路,而是一条活道。”孙世宁笑吟吟道,“如今这许多人的性命都在我心口压着,我不会疏忽大意的。”
范迁很快着士兵将那种特制的绳索取来,宁夏生将其中一头拿捏在手中:“那时给出妙计的高人还给它留下个名字,叫做神仙索,我用这个在山中作战,从未败过,全部拜其所赐。”
“神仙索。名字取得真好。”孙世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哪两位来做这绑缚的工作?”
安妍佾盈盈笑起来,一手一个将神使父子俩人给分别推了一把:“老话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既然宁将军已经提供了这样好的神仙索,你们俩也要立个功才是。”
沈念一笑而不语,将宁夏生手中的绳头拿到手中,沈柏森虽然没有明笑,眼中也是温和一片。
见着两人的神情,孙世宁忽然觉得愈发有了信心:“一定能够成功的。”
安妍佾附和道:“儿媳妇说得极是,能干的男人都在这里了,若再不能成功,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孙世宁慎重其事道:“琉璃灯本身就是机关,方才进来时,我们已经测试过,要是双脚落下,必然会触动无数短箭攻击,箭头附有剧毒,要是到了中间,前后不着,想要躲避开,恐怕是极难的。”
沈念一与沈柏森相视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有了默契,父子两人同时想出了应对之策。
“你们必须将神仙索在每一盏琉璃灯的固定支架上束缚牢固,我们才能继续做出下一步。”孙世宁明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是眼前一张张脸,一双双眼,都那么坦然,那么镇定,她莞尔一笑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安妍佾煞有其事在旁边喊道:“两位高手听我口令,三,二,一。”
到底是父子血缘,果真是有特别的默契,一字未落,两人同时跃身而起,绳头已经扣住了面前的第一盏灯,臂力都很惊人,甩出去以后,仿佛生出了眼睛,自已找到了第二盏,第三盏。
孙世宁觉着自己已经快透不过气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扣在胸口,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她也很想知道,他们两人明明连半句话都没有交流,会有什么方法来继续下去。
绳头在搭上第五盏琉璃灯时,已经快要力竭,又是同时,两人又齐身而动,同时同念,沿着通道两边的墙壁滑行而上,根本就是足不点地。
孙世宁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既然不能踩在地面上,那么墙上却可以落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否打灭琉璃灯根本不重要,他们俩人轻而易举的就能到达通道的另一头去。
不,不对,他们不仅仅是自己要脱身,还有很多身手武功都极其平平的将士,数万人,没可能都能够做到这样高超的武功,便是她自己也没有这个可能。
一旦应对的方法想到,那么四十盏琉璃灯当真就不是一回事,孙世宁知道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却是要顶尖高手方能够做到,而且要俩个身手一样的顶尖高手,这样的机会本身就是极少的。
绳索在琉璃灯的支架上每扣住一次,通道中不知从哪里就会发出一种塔塔声。
孙世宁早就听见了,她却没有提出异议。
安妍佾分明也听见了,她转过头来,多看了世宁一眼。
“那是机关已经被触动的警告声。”孙世宁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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