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撩开帐幔,认真看着面如土色的太皇太后,轻轻叹口气道:“祖母吃了这么大的苦,是孙儿不孝了。”
沈念一虽然站得稍后,也瞧见床榻上平躺着的人果然是太皇太后,也是真正受了重伤的模样,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出过手,屋中也没有其他人,到底,到底是谁对太皇太后下的毒手。
总不能说,是太皇太后为了陷害他,所以不惜自杀。
这绝对不是好理由,因为太皇太后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就算边关的大军面临要解散,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对太皇太后这边的势力,影响不大,况且皇上才答应了选后的人选。
在这个档口,沈念一想得很辛苦,必定是有人出了手,天底下,难道当真有可以在他面前瞒天过海的高手。
“冼太医,你就这样畏惧朕吗?”寅迄走过去,单只手重重压在冼太医的肩膀处。
冼太医再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居然当场晕了过去。
“还真别说,朕有些怀念那个以身殉职的倪太医了,那才是处事不惊的人才,这一个便是医术再高,都成不得大器。”寅迄不屑的俯视着他,“沈爱卿,想到破绽在哪里了吗?”
“赤芍是帮凶。”
“太皇太后是当真受了重伤,伤口在胸口以上两分,很危险的位置。”
“冼太医知道破绽在哪里的。”
“他不敢说,知道了也不敢说。”寅迄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而且朕想挺你亲口分析,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局,分析出来。”
“皇上,请容微臣再想一想。”沈念一知道这是皇上给自己的一种考验了。
“朕觉得已经给了你不少的时间。”寅迄没有丝毫的放松,“名动天下的沈正卿,难道连这样的案子都破不了?”
沈念一重新设身处地,先看了一眼自己当时躲藏的位置,他毫无犹疑的走过去,跃身而上,的确能够看到帐幔中躺着的太皇太后,也能够清晰听到她与赤芍的对话声。
到底,到底破绽在哪里!
等一下,等一下,沈念一眼睛一亮,他见到的是帐幔中躺着的太皇太后,却并非方才那样面对面,能够十分清晰看到容貌长相的短距离。
他又从高处落地,走到皇上面前问道:“皇上,如果让皇上躲在那里,能不能看到太皇太后的脸?”
寅迄仰起头来只看了一眼便道:“太皇太后已经不用看脸了。”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的,沈念一却听得很明白,身在长春宫,又穿着太皇太后的宫裙,大大方方的躺在这个床榻上,除了太皇太后,根本不可能会是别人。
“如果微臣当时见到的那个根本就是个赝品呢。”沈念一心中有了底,还是走到帐幔前,“正如皇上方才所言,在这个内殿,躺在这里,身边又有宫女伺候着,除了太皇太后还能够有谁!”
所以,那些话从头开始,就不是太皇太后的本意,因为躺着的人根本就是别人。
这样算来,就说得通,为什么会在赤芍离开后,太皇太后突然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在他根本来不及查验伤口的时候,赤褐色的鲜血从合身平躺的太皇太后身体下慢慢的蔓延开来。
再加上赤芍的大叫大嚷,x这些细节加在一起,会让其他的目击者一致认为,是沈念一下手暗杀了太皇太后。
更加能够说得通的是,冼太医被呼延勇指令去查验太皇太后的伤口时,虽然没有转身,那种猛烈的惊诧感,从其背影中都能够明明白白的渗透出来。
“你必须要替自己洗刷嫌疑,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却绝对不是要姑息与你。”寅迄的话很冷酷。
“当时,冼太医查验伤口时,实则已经发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根本不是太皇太后!”沈念一走到冼太医身前,毫不客气的重重飞起一脚,冼太医的身体冲撞出去,碰到墙壁,砰的一声,就听到其雪雪呼痛,随后是手脚并用爬起来的动静。
磕头磕的砰砰响,沈念一再次走到他面前道:“冼太医,第一次受伤的人不是太皇太后。”
冼太医的脸孔煞白,嘴巴倒是闭得很紧。
“无论对方用什么要挟于你,你要记得一句话,就是无论他们失败或者成功,都还是不会放过你的。”沈念一继续给他施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想来冼太医也不例外。”
“她,她说要杀了我的小儿,那孩子才三岁,是我的独苗。”冼太医彻底心里崩溃,瘫软双腿,趴在地上道,“我实在,实在不想小儿死于非命。”
这一句话,已经等于承认了沈念一的推测。
“你的小儿子在哪里?”沈念一追问道。
“我不知道,太皇太后中毒以后,我被召到长春宫,便同外头失去了联系,我只是不想眼睁睁见着自己的孩子夭折。”冼太医失声痛哭道。
沈念一用眼神向皇上示意,皇上轻轻点头,他转身离开内殿,很快又折返回来。
“吩咐下去了?”寅迄沉声道。
“是,多半只是个威胁。”沈念一冷冷回道,“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这位冼太医的软肋就是晚年得子,将那孩子宠得快要上天了一般。”
“臣有罪,臣有罪!”冼太医根本不敢应答。
“第一次受伤的人不是太皇太后,那么所有说不通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沈念一慢条斯理道,“那个假冒之人,明明知道我已经潜入进来,故意同赤芍在这里一问一答,一来是分散我的注意力,二来是框我入局,也是我疏忽大意,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既然能够瞒过他的眼睛,想必也是伪装的有七八分的相似。
“便是说,在长春宫中还有一个与太皇太后极为相似的替代品?”寅迄分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那个赝品假装受伤,滚落在地,那些鲜血想必也是事先预备好的,冼太医上前查验时,看出不对劲,却迫于已经先一步被危险,所以不敢吱声。”
然而,事情实在重大,冼太医又是胆小怕事之人,想要不流露出一丝破绽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当时情况太乱,在场的人又多,沈念一就将这个细节给忽略过去了。
这一连串的局,赤芍,假太皇太后,冼太医甚至呼延勇,环环相扣,仿佛是张天罗地网,根本无法令人挣脱开来。
可惜,可惜设局之人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沈念一的能力。
明明已经中了化功散的沈念一,从长春宫到御书房,还要独自面对十四处暗哨的阻挡,若非他早将镜花水月四人安排进宫,安排在皇上身边,也没有今日的方便行事。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倒是不信这个邪,一定要当面较量较量。
外头有人轻轻敲门,沈念一退到门口,那人低低说了两句,他笑起来道:“方才皇上的那句话说,正说到点子上了。”
对于赤芍的态度,秉着不怕她跑,就怕她不跑,明明当着皇上的面,还能够镇定自若,以为皇上让她前去取物,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我以为她很聪明,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愚钝的时候。”沈念一叹口气道,明明他已经能够跟着皇上身后,重新回到长春宫,那么皇上到底信任于谁,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难道赤芍还能够心存侥幸,以为能够在眼皮子底下逃跑!
“是,设局的另有其人,这几个都是愚钝不堪之人。”寅迄拂袖问道,“冼太医,太皇太后的伤势到底是怎么来的!”
“臣,臣见到太皇太后的时候,她便是受了外伤的,伤口不浅不深,失了血,她年纪渐长,先是中毒,又是受伤,服了药,定然是疲累乏术,至少会睡到明天一早。”
“再加上你在她服用的汤药中加了镇定安神的药剂。”沈念一冷声道。
“那些也是能够安神止痛的,臣绝对没有要加害太皇太后的心思。”冼太医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
寅迄露出厌恶之色道:“给朕滚到角落中去,回头再治你的罪!”一转头问道,“他们抓住了赤芍?”
“她的武功很好。”与瑶姬相比,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念一以为当时安排入宫的只有香嫔一人,没想到长春宫中尚有没有发现的棋子。
“武功好,才会自以为是。”寅迄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也瞟了沈念一一眼。
“微臣疏漏之罪,请皇上重罚。”沈念一要是还不能够从皇上眼中看出什么,妄为他的身份了。
“罚是肯定要罚的,朕想看看假冒太皇太后的人在哪里,你且去找出来,朕或许可以酌情减免你的罪。”寅迄在心里头也算是将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给顺溜清楚,不禁暗暗咋舌,这些埋伏在宫中的暗势力,到底哪天才是个尽头。
“臣知道,臣知道那人在哪里!”冼太医尽管脸孔对着墙角,不敢转身,却嘶声力竭喊道,“臣愿意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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