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当真是不想从这个人嘴里再听到母亲的名字,母亲在她心里的意义非同一般,但是这个人,这个人无论所做的事,还是所说的话,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状态。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一双眼警惕的看着他。
孙长煕在自己的总坛里,还真是没有这样狼狈过,茶水滴滴答答,头顶还有几片茶叶,他猛地凑近过来,孙世宁很显然是被他吓到了,往后重重的一退,小腿碰到了身后的椅子,没有站稳,又坐了下去。
他的脸,近在咫尺,她也没打算在气势上落于下风,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一分一毫都不想输,他的眼瞳中,可以看到她倔强的表情,一双眉眼很清丽也很镇定,比大部分女人都来的果敢而沉稳。
孙长煕的眼底有赞赏慢慢渗透而出,一分一分的加深了,他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比朱紫墨的女儿更加像其生母,若姬算什么,当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好了,我不会怪你的,你我都是明白人,密藏不解开,我不会动你。”孙长煕拍了拍衣服,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时,转头说道,“你对解开密藏有几分把握。”
孙世宁没有回答,两人对峙了片刻,他留下一声笑:“回头,我还会过来的,你要记得沈念一还在我的手中。”
等到见不着他的身影,孙世宁方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被强行压制住的心跳,勃然而发,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她紧紧闭着嘴。
冬青蹑手蹑脚的进来,见她的脸色白得就像是两照山山顶的皑皑雪顶,她怕孙长煕怕得不行,面对着这一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要不是因为屋中人是孙世宁,她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夫人,他已经走了。”
“重新给我倒壶茶。”孙世宁将心绪调整到平常,对孙长煕没有恼怒的举止更加不安,这个人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冬青捧了热茶进来,见到一地的狼藉,吃惊道:“这,这是做什么了?”
“他惹恼了我,我将茶水倒在他的头上了。”孙世宁将实情一说,倒是觉得心里头好过点了。
“将茶水倒在总堂主的头上?”冬青舌头都打结,说不上话了,夫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两个人的武力实在太悬殊,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置其于死地,她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没有生气,不过又用大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孙世宁半合了眼,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心里头不安定,每过一个时辰都是心力交瘁的。
“正是的,大人还在总堂主手中,就算不会取了大人的性命,要是用了酷刑,大人还是要吃亏的。”
孙世宁想了想问道:“冬青,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见到大人?”
冬青为难了,很为难,嗫嚅道:“夫人,这个,我没有办法。”
“我偷偷的摸过去?”
“地牢里除了看守的,还有天煞地煞,夫人是没有法子混过去的,如果真的要见大人,除非是总堂主带你过去。”冬青想要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总堂主最近心情阴晴不定,要不再等两天?”
“你刚才说的没错,大人在他手里,总是大人吃亏。”孙世宁眉头一皱,还是要快些想出个万全之策才好。
只是,她不明白依照沈念一的本事,如何会这样轻易的落网,难道连挣扎一下的动力都没有了,又或者说,沈念一是故意想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孙长煕说过,沈念一的眼疾已经发了,所以对这一次围剿没有丝毫的怀疑,如果是要打消戒心,那么沈念一想来已经做到了。
他那么努力,甚至将自己都给舍了出去,她又如何能够坐以待毙。
冬青见她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都不言不语的,到了晚膳的时候,筷子都没有动,劝了几句,她依旧如此,倒是有些发急了,等到第二天依然如此,连眼皮子都不多抬一下,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她急急忙忙去找敏英回话,敏英起初只是用手指点着她的额角,责怪她没有用,等听到说其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跟着着急,让她去寻总堂主禀明,又问其为何突然会变得这样?
冬青昨天没有敢跟着孙长煕进屋,只是将孙世宁说的那些,再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敏英,敏英听完笑起来道:“也是个胆子大的,多久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那么总堂主打她了?”
“这倒没有,连骂都没有骂。”
敏英沉吟片刻后道:“你可知道若姬死了?”
“若姬,若姬不是总堂主麾下的心腹,怎么说死就死了!”冬青一天都跟在孙世宁身边,倒是不知道这些了。
“什么心腹,不过是个玩物,如今觉得不想玩了,就随手杀了,总堂主不知为何气恼若姬,将她的一双眼珠子都给挖出来了。”敏英见冬青又全身发抖,笑着啐了一口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一点不像我,若姬和你我不同,我们只要尽心尽力,总堂主不会下毒手的。”
冬青觉得遍体发冷:“师父,我倒是想到个事情。”
“你说。”
“总堂主本来很是宠溺若姬,若姬虽说没有完成任务,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堂主责罚几句也是有的,连眼珠子都挖出来,想必是恨极,昨天小娘子发了这样的脾气,总堂主不过是一笑而之,难道说,总堂主是看上了她?”
敏英一怔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总堂主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不过就是当年的朱家娘子,我虽然年纪小,没见过朱娘子的风华,不过眼见着小娘子愈发的风姿绰约,已经不是单看容貌长相,想必也是承继了母亲的所有优点。”
“在总堂主的眼中,她就快要成为朱紫墨的化身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怎么做出出阁的事情,总堂主都不会生气,恐怕还会当成是一种乐趣。”冬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此小娘子的表现会这样反常,她似乎,似乎是不想活了。”
敏英冷笑道:“小娘子虽然没有武功,也不是江湖人,却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如果不想活,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法子,你回去看紧她,要是总堂主过来,即便是不准许你留在屋内,你也要在门外候着,不可大意,我这就去见见总堂主,探探虚实。”
冬青得了敏英的话,方才心里头有了定心骨,重新回到孙世宁屋中,见一桌的清粥小菜,根本都没有动过,她唉声叹气道:“夫人,你这是何苦?”
孙世宁没有反应,一直等到孙长煕闻讯前来,见她病恹恹的模样,上前询问道:“昨天不是还泼辣的很,怎么才隔了一晚上,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在这里,你是不可能绝食自尽的。”
见孙世宁不闻不问,孙长煕走到她面前,很不客气的身手握住了她的下巴,见她一双眼依然晶亮,她不肯开口,却等着他先耐心不在,真是个好主意。
“你想要什么?”孙长煕慢慢俯下头去,嘴唇几乎要贴在她柔白的耳廓边,将湿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吐出去。
孙世宁还是不作答。
“有些意思,是等着我来说,不想让你的心思变成你的弱点。”孙长煕见着她脖颈侧面的肌肤,因为他的意外靠近,起了一点点的小疙瘩,原来她还是害怕的,就是装得太好,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你想尽沈念一,见他是不是还活着,再做决定,对不对?”孙长煕仿佛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好声好气的问道,“孙世宁,你想的话,就给我回答,我不要见到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孙世宁抬起手,啪的一声将他的手给拍开,那一声清脆的,冬青赶紧将双眼转移开,生怕见到不该见的,以后让总堂主来个秋后算总账。
“带我去见他。”她太久没有喝水,嘴唇微微有些起皮,细小的伤口落在粉色的唇上,格外显眼,格外惹人怜爱。
“要是我不愿意呢?”孙长煕发问道。
“那么,我也不愿意。”她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他却明白她的意思。
“好,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不许你开口同他说话,只要你说了一个字,我就挖出他的一只眼睛,你最好相信我的话。”孙长煕用一种最温和不过的口气,说出这样血腥的事情。
“好,我不说话。”孙世宁见他答应的干脆,也点了点头。
“那就先吃过东西,冬青将吃的都拿过来。”孙长煕往后退开,露出身后的饭桌。
“我自己会吃。”孙世宁走到桌边,连筷子都不拿,双手左右开弓,将点心塞满嘴巴,又抓过茶壶仰头咕咚咕咚的喝茶,毫无优雅可言。
她是故意的,孙长煕笑着眯起眼睛,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事,所以做出来的举动都是故意的,故意想将自己的样子与他心里头的那个形象拉开远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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