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煕本来还有少许的担忧,毕竟他也无法掌握好,这里的幻境之术,能不能将他控制住孙世宁的摄魂之术给抵消了,这会儿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依然很是信任他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沈念一听到她唤出二哥之时,不禁叹了口气,便是如此逼真的幻境都没有令她逃离开魔掌吗,这个孙长煕恐怕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厉害了。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孙长煕将自己的衣袖都快被她整幅的撕落下来,她的手指因为使了所有的力气,指节发白,整个人在簌簌发抖。
“二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孙长煕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假意劝慰道:“那些都是假的,已经过去了,你别再想了。”
“不是,我见到爹爹和大哥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孙世宁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声,尖利的刺破了每个人的耐心。
“胡说,他们怎么会死!”孙长煕的脸色大变,他不知想到什么,心虚又飞快的看了沈念一一眼。
“真的,我见到的,我亲眼见到的,有个人杀了他们,先杀了爹爹,大哥想要替爹爹报仇,结果,结果那个人就跪在大哥面前,大哥手中握着刀,却一直在发抖,刺不下去,大哥不忍心杀死凶手。”
“我说过了,都是假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孙长煕没好气的反驳道,“我们也都见到了幻境,我已经和你说了,就是你最害怕什么就给你看到什么,不信的话,你问问沈大人,他是不是也见到了吓人的事情?”
孙世宁根本没有分散开注意力,还是扭着孙长煕不放松:“那么,二哥,二哥你见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你见到了什么!”
孙长煕明明可以信口开河的随便编出个故事来的,沈念一已经三番两次见到他编造谎话的本事,真可谓是出类拔萃,一点都不亚于其武功之高。
但是,孙长煕的脸上却是一阵白一阵红,又是一阵白一阵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念一反而奇了,按道理说,孙长煕已经在这里吃过一次亏,这一次难道还能重蹈覆辙了,虽然心里头已经有了准备,不像上次那样受了重创,那也不至于会在同一个坎上栽跟头。
被孙世宁这样一问,连他都想问问孙长煕到底见到了什么,却见他的手不知为何有意无意的捂住胸口。
他没有来级的反应,孙世宁已经又尖声叫起来:“二哥,你是不是也见到有人杀你,就是一刀捅在你的胸口!”
沈念一的目光如炬,见其一只手拂过去的位置果然就是心口要害,要知道这会儿他也没有把握能够直击而上正中目标,那么是谁,武功比他更强,还会出现在孙长绂的幻境之中。
“二哥,你见到杀你的人了吗,我没有看见凶手,没有看见杀死爹爹和大哥的凶手,我们见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孙长煕被她一叠声的问题,有些冲得晕头转向的:“不是,我见到的不是凶手。”
“那么就是说,你见到那人的长相了,是谁,到底是谁?”
孙长煕就快要脱口而出了,不知为何忽然双眼中的迷茫都一扫而净,清醒莫名,将孙世宁的追问给挡住了:“都已经同你说了是幻境,还这样喋喋不休做什么,这一关,已经被我们破了,你还不继续向前!”
沈念一见他的反应,见他的眼神,再见他有意无意的回避与孙世宁对视,心中有些数,在孙长煕的幻境中,能够杀死他的人,恐怕只有那个唯一还心存柔软之所的朱紫墨。
至于同样没有武功的朱紫墨为什么可以偷袭成功,只怕是他在幻境的催动下,做了些令人********之事,浑然忘却所有的危险,才会差点将性命丢在此地。
这样的事情,孙长煕当着孙世宁的面前如何能够阐述明白,更何况,此时此刻,她还是顶着朱紫墨的名衔。
孙世宁倒也没有无理取闹的再追查下去,既然三个人都已经脱了险,孙长煕又反复交代幻境中的所有都是假的,她才渐渐放宽心来,自言自语道:“原来都是假的,那么逼真,我还以为是真的。”
“真真假假,三分真七分假,才更加容易迷惑人心,不是吗?”沈念一在她身后极低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孙世宁的神情更加若有所思。半晌才抬起头来道:“我们先出去这里再说。”
在沈念一手底下纹丝不动的石壁,在她的手心处,永远像是活物一般,指东画西,能够变成各种各样的通行之径。
等他们走出此地,方才发现,居然已经走出山腹,已经过了三更,一轮明月向东走,已经没有最明亮时候的一轮月华,有些惨白的颜色,让四周的星星跟着都没精打采的。
“没想到已经走了这么久。”孙世宁一路行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大半天,从天明走到天黑,又再一次到了凌晨时分,“我们算是走到另一番新天地了,二哥,你说呢?”
孙长煕低声道:“我没有走到过这里。”
他上一次折损在前头的幻境中,身受重创,倒退回去,将养了不少日子,再将她从天都城中掳走,一直到今时今日。
“那便是说,这里只有爹爹来过。”孙世宁抬眼看着天空,“两照山真是个有趣的地方,看不尽的风景,挖不尽的宝藏,当时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是无意中,还是在前人留下的古籍之中。”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听孙长煕的意思,还真是将她放在首位了,无论是朱紫墨,还是孙世宁,他知道自己棋差一招,比不上朱子明的亲力亲为。
如果当年,朱紫墨来过这里,没准会将这一段的回忆藏在女儿的脑海中,看孙世宁一路行来熟门熟路的模样,他知道其肯定是第一次来,第一次来就能比他琢磨良久都走得更远了。
“二哥,你看过浮世录吗?”孙世宁忽然问道。
孙长煕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又警觉起来,朱子明最后应该也没有将浮世录传授出去,那册书,他最后也只看到了个封面,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古篆体。
“怎么又问这个?”
“我忽然想到,那本浮世录,爹爹视若珍宝,你说会不会这些密藏就是记载在那个里面?”
孙长煕禁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当真想问,她是不是真的被朱紫墨上身了,为什么连这样隐晦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他还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浮世录三个字了。
孙世宁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二哥,你是不是还没从幻境中走出来,问这样的傻话,你说我还能是谁?”
孙长煕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心底苦笑了一下,她说的没有错,难不成他当真还困在幻境中,明明是他用摄魂之术,将孙世宁的记忆改动,这会儿反过来要向她来求证。
“是,我方才见到太多事情,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他倒是一脸的享受表情,舍不得那只小手拿开。
他在十年前,无意中得了若姬,第一眼望去,就知道此女与当年的朱紫墨有六七分的相似,特别是笑容间的那股气韵,所以就留在了身边。
一言堂的总部中,多半都是他的旧臣心腹,当然知道总堂主对朱娘子念念不忘的过去,若姬在四处打听,知道他心里头最深刻的盼望。
所以,寻到了那两个得到聂思娘亲传之人,央求他们为她改变容貌,她的原身就长得好,手术其实也不很大,再静养了三个月后,若姬是个聪明人,她将从个人处听来的细节拼凑在一起。
重新出现在外出归来的孙长煕面前,那一刻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娇笑连连,怕是一言堂里头那些倚老卖老的,都没有在总堂主脸上见过这样多的神情变化。
开始时,宠溺不断,几乎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一口答应下来,若姬还以为这样的好日子可以延续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
然而,五六年以后,孙长煕却对她开始厌烦,每一个陪伴在身边的人都会成长改变,而若姬一味只想博得他的欢心,她不会改变,她永远是定格的那个朱紫墨。
那个存在于孙长煕假象中,求不得的女子。
他想要的便是那份求不得,如今唾手可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边,细想中,只想到她赝品的身份,那种热处,慢慢的凉了下去。
若姬探究出他的心思后,开始恐慌,她一来没有敏英那样好的武功,也不是真正朱紫墨那样可以出谋划策的奇女子,她有的只是一张伪装的皮囊。
揭开了最外头的那一层,她文不能武不行,若是再被总堂主嫌弃,那么她的地位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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