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棚子里接受小部族长老们的问候,这让那日暮充满了骄傲,只要点点头就算是回了礼,张宝相来了,也没必要身,他还欠了家里两三缸旱獭油没给,今天遇到了,正好提一下,这是夫君特意吩咐的,见到了记得要回来。“尊敬的暮夫人,求你可怜可怜玉都族吧,今年的草场长势不好,好多地方都见了地皮,牛羊瘦的几乎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给可汗的礼物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边军的老爷们要五十头牛,五百只羊,您是知道的,玉都族年轻人都已经在前几年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了,族里只剩下老弱,求您看在大神腾格尔的份上帮我们说说好话吧,腾格尔大神一定会保佑夫人永远年轻美丽的。“一个瘦的几乎就成一把骨头的老牧人匍匐在台子下面,哀求那日暮,这个老人那日暮认识,是一个非常睿智的长老,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睿智的长老,玉都族是最接近神的部族,为什么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难道族里的人都变成了懒汉?你这样瘦,为什么不派一个肥一些人来呢?今年的雨水充足,去年冬天也没有白灾,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你却说你的部族在挨饿,我如何才能相信?“
“美丽的夫人啊,玉都族不是懒汉,族里已经找不到能够出去放牧的年轻人了,当初拿得动刀,骑得了马的人都死在了白狼堆,剩下的只有女人和孩子,腾格尔大神没有给我们修养生机的机会,沉重的贡品,实在是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求求夫人,帮我们说两句好话。免掉额外的负担,就是拿我的这条老命去换,我也心甘。”
听着玉都族的长老说的凄惨,那日暮不由得拿手帕沾沾眼角,草原上一旦没了青壮,剩下的老弱是没办法活下去的,天神保佑,幸好这两年没有白灾,旱灾。要不然,玉都族的人一定会活活的饿死在草原上,这种情况以前就有,并不稀罕。
“我会帮你们说说好话,但是绝对没有可能全部免掉。军中的人并不好说话,一旦都督府的人取消了你们的草地配额,就是你们大难临头的时候,即使你今年能撑的过去,明年呢?后年呢?你们总会有无法承受的那一天,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那日暮早就想把玉都族吞并掉,一个全是老弱的部族。偏偏把持着自己草场的上游,那里有好大一片肥美的草场,那日暮已经去看了好几次,做梦都想把自家的牛羊赶到那里去放牧。
长老趴在地上哭泣。这是一个无解的怪圈,那日暮说的是大实话,自己的部族连今天都没办法撑过去,更不要说明年。听夫人的意思,好像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赶紧站起来向那日暮求教。
当面把吞并人家的话说出来那日暮做不到,云家的大管家云九,就笑容可掬的从那日暮身后走出来,搀扶着长老去帐篷里喝奶茶,吃油饼,顺便商讨一下把整个玉都族接收过来的事情,这种事情云九干了很多回了,驾轻就熟,没一点难度。
云暮大小姐骑着大狗,穿着皮甲,挡在张宝相的必经之路上挥舞着她的软木枪大叫:“来将通名,本都督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张宝相的队伍一下子就笑翻了,一个粉嘟嘟的胖丫头骑在一只舌头伸的老长的大狗身上冲着自己叫嚣,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只看丫头全身的大唐闺女的服饰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牧民的孩子敢这样做,早就被战马踩成肉泥了,头上两个包包上的发饰,不是嵌金就是镶银,狗脖子上的项圈都镶嵌着宝石,草原上这样的汉家贵女就一个,云家大小姐云暮,军中将士都知道大总管侯君集把这个丫头疼到骨子里去了,哪里敢得罪。
张宝相趴在马背上低下头笑着大声说:“吾乃代州都督张宝相是也,来将通名!”
小丫头刚要张嘴说,宦娘就把小丫头从狗身上抱下来,欠身对张宝相行了一礼说:“大都督见笑了,暮丫头胡闹,耽搁将军行程了,夫人已经在前面棚子里恭候,马参军已经到了,就等将军到来了。”
张宝相笑着点点头,从身上解下一把华丽非常的小刀子,递给了宦娘:“我与云侯乃是旧相识,今日见到贤侄女,小小礼物,莫要嫌弃。”宦娘双手接过,长着赐,不敢辞,这是起码的礼节。
见宦娘抱着丫头退到路边,张宝相一抖缰绳,直奔木棚而去,今年的贡品的接收人是他,不能出半点的纰漏,
云暮百无聊赖的骑着大狗,跟在宦娘***身边转悠,乃日虽然是献贡品的日子,也是一次草原上牧民物资的大交换的日子,铜钱,银币在这里并不好使,最好使的东西是铁锅,烈酒,和茶叶,茶叶这东西刚出现在草原,就立刻风靡开来,两年时间,云家制作的茶砖,就已经成了最重要的物资,喝了奶茶的牧民,都认为茶叶是天神赐下来的宝物,喝了之后,牧人好多身体上的毛病就不药而愈,现在虽然不多,却更加的珍贵,一小块茶砖换取一匹骏马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吐蕃人的帐篷里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盘膝坐在毡子上,手里就拿着一块茶砖前后翻转着看了好几遍,才放下手里的茶砖,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吐蕃少女从一把铜壶里倒出来一碗奶茶,匍匐着捧给了中年人,然后就把头贴在草地上不敢动弹。
中年人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品味,奶香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但是回味极为悠长,他不是没喝过茶,作为吐蕃的大相,只要中原有的好东西,逻些很快就会有,世上最无所畏惧的人就是商人,禄东赞放下茶碗,这次自己去长安,就是想替自己的赞普,松赞干布去长安求亲。
两年前吐蕃的头人们怂恿赞普攻击大唐松州,抢占党羌和白兰羌,结果听到大唐一战平定高昌等十二国之后,就退回了高原,大唐强悍的军力让吐蕃人惊魂不定。再加上很早以前芳州的惨败更是让吐蕃人记忆犹新。
眼看着天可汗的威名已经响彻寰宇,吐蕃作为邻国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安静的看下去了,如今吐谷浑已经成了大唐的藩属之地,松赞干布睡不安寝,食不甘味,在大相禄东赞的建议下,想到了和亲这个很好的办法。
原本禄东赞从松州走蜀道去关中最为方便快捷,可是禄东赞很想看看大唐对草原的控制力如何,就走了阴山,恰好碰到乃日,这是一个暗地里观察大唐如何控制草原部族,是一个最好的视角。前面还有人在悲叹,哭泣,为何现在转瞬间就变得笑容满面,愁苦之色顿去,难道大唐的天可汗不征收今年的贡品了?这不可能,制度形成了就必须遵守,只有长时间的遵守制度,才能形成一种习惯,大唐的上位者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为了弄明白这些事情,禄东赞特意打发了自己的随从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自己一个人坐在夏日的布帐子里,吹着凉风,感觉非常的惬意,到底没办法承受平原上的酷暑。
一个小胖嘟嘟的丫头把头探进了帐子,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的看着禄东赞,这一下子引起了禄东赞的好奇,朝着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还指了指桌案上的奶渣和羊肉。
原以为小姑娘会跑掉,谁知道那个小姑娘居然掀起了帘子,带着一只硕大的藏獒进了帐子,地上趴伏的侍女吓得浑身哆嗦,那是一只很凶恶的大狗。
禄东赞把桌子上的羊肉抛给大狗,谁料想那只大狗看都不看,忠心耿耿的守在小丫头的背后。
“旺财不会吃你的羊肉的,把丹朱的老婆和儿子还给他,要不然我就要旺财咬你。”小丫头凶巴巴的对禄东赞说。
禄东赞在吐蕃也是出了名的英雄,哪里会把一只狗看在眼里,老虎他都杀死过几只,一只大狗,还引不起他的注意,
“丹朱是谁?谁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禄东赞倾下身子含着笑问云暮。
“丹朱是我的狗奴,我答应帮他把老婆孩子替他讨回来,我云暮说道做到,赶紧把人送过来,要不然旺财很大的嘴就要咬你。”
禄东赞端起茶碗喝了口奶茶,把奶茶喝完之后,就把小小的银碗抓在手里捏,云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银碗在他的手里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块银疙瘩,吃惊的看看禄东赞,再看看身边的旺财,觉得旺财打不过这个吐蕃人,于是扯起嗓子大喊:“孙爷爷,刘爷爷,快来救命,有人欺负我!”
话音刚落,两个彪悍的老头子就从帐子外面走进来,打头的老孙抬头一看禄东赞,就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多年的铁血生涯铸就的灵敏感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个高手,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禄东赞抛掉手里的银疙瘩,慢慢的问老孙:“这是谁家的贵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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