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包裹严实的脸上,只露一双溜滑黑亮的眼睛,和另外几个八大传奇之中的猎头者一样,这家伙的身上,也有一副人皮图腾,而且已经延伸到了面孔。
因为,此人的眼睑呈现乌黑,宛如艳女涂了一层厚厚的眼影。但我心里清楚,那是纹在皮肤上的肉图腾,致使他原本正常的双目,看上去像两只鸟眼。
和这个奸笑的家伙对视,令人说不出的别扭,就仿佛一个靠在树下血流不止的人,被一只饥饿凶残的乌鸦,虎视眈眈地盯上了,那眼光中蕴含着一种犀利的阴邪,仿佛不打算等活人咽气,就要扑抓上来雕啄了。
九命悬鸦约摸一百七十七公分,虽然衣服遮住了他的肉身,但这家伙体型健硕,胸厚肩宽,腰细如豹,看似纤长的躯体和四肢,可一旦与其肉搏对抗,便立刻感到他周身肌肉剽悍,骨骼硬如钢铁,那出手如电的速度,饱含着极大的爆发力。
“追马,虽然任务不见起色,可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应允你先前的要求,正式接纳你成为海盗号上的一员。从此,海洋和陆地,便从你的脚下颠转。除特殊任务,你的一生都将在海上漂泊。这里就是你和伊凉的家园,生死与之共存吧。”
杰森约迪说完,嘴上咬着的铜烟斗明灭了一下,便背起双手走开了。九命悬鸦赶紧跟到杰森约迪身后,随之一起走出了仓库。
“砰,砰,砰……”四周明亮的白炽灯灭了,我孤自一人,站在大仓库的黑暗中,直到此时,一切变得寂静,才渐渐听到自己,因惊恐而激起的剧烈心跳。
直到有些恍惚地走出仓库,活着重新站到甲板上,我全身绷住的恐怖神经,才一根儿一根儿地松懈下来。
伊凉熬了一夜,已经在驾驶舱睡着了,池春抱着她的孩子,趴在我怀里哭泣了好一通,我抹了抹她粉黛佳人的眼角,告诉她别害怕,咱们不久便能离开大船。
我问池春问了一些我离船后的事情,她告诉我,最近船上的每个海盗,都显出一种神秘的恐慌,不知道是给船上的几个古怪来客吓得,还是担心附近海域的各国护卫舰。
晌午时分,海面上风平浪静,沾染在甲板上的虾蟹腥儿,吸引了不少海鸥,盘旋在海魔号上空,发出阵阵尖鸣。
我独自站在船舷处,胳膊搭着栏杆,望着远处大海的沉思,牵挂芦雅安危的同时,脑子里也在思索着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追马先生,这片大海都快给你望穿了。”我转过头,却见蒙着面孔的悬鸦,正朝我径直走来。我并没有搭理这个家伙,又把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大海。
“怎么,还在愠怒我刚才偷袭你,我可是来听你说声谢谢的。”悬鸦这句话,倒说得我心中一震。
“我说追马老兄,难道没看出刚才的阵势,若不是我在鬼门关托你一把,只怕这会儿,你已经尸沉大海。而且,我可不只托过你这一回。”
悬鸦这句话,我已经听懂了,他分明是在告诉我,刚才在甲板下的仓库里,杰森约迪想弄死我,悬鸦有意和我打了个平手,让杰森约迪看到,我追马的利用价值,还可以继续挖掘,所以便喝令住手,以收编之策,暂留了我一条命。
自从被命中水摆了一道,我也长了心计,这八个传奇杀手说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们这种登峰造极的狡诈之术,不是一般人能够识破了的。
或许,真如悬鸦所说,杰森约迪有意要了我的命,但看到我与悬鸦打得不分上下,才转变了主意,留下我的性命,日后另作它用。而且,关键时刻,我还能牵制一下他身边雇佣的这几个高端杀手。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杰森约迪根本没打算杀我,只是让我和悬鸦切磋一下,压压这几个传奇杀手的锐气,使他们开口索要佣金时,别张嘴就是天价,以为非己无人。同时,也是在警告我和悬鸦,谁都别在他的大船上有非分之为。
若真是如此,以悬鸦的心机,他多会留一个不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护佑在杰森约迪身边,以免哪天于己不利。
可是,这些不确定的、一时无法探求答案的事儿,我又不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天真地跑去问杰森约迪,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所以,我只能积压在心头,自己憋着、忍着、处处提防着。
“哦?若是这样的话,我确实该道一声谢谢。只是,不知另外的道谢出于何处?”我冷淡地说,目光却依旧望着远处的海面,不给对方看出,我心里有太多的羁绊。
“哈哈哈,哈哈哈。”此刻的悬鸦,站在阳光下,整个人显得很爽朗,与在仓库与我厮杀时,那个阴邪狠毒、招招致命的杀手判若两人。
“追马老兄,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日在南面山谷上,突然出现的杀手是谁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和浮婴-命中水在一起,而且,你还……”
悬鸦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时,故意省略了,让我自己去猜想。
我原本平静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这家伙是在说我杀了巴巴屠,杀了杰森约迪雇佣的杀手。
“不过呢,你放心。我听说了你的事迹,佩服你这种嫉恶如仇、敢爱敢恨的方刚汉子。这件事儿,你知我知,老船长不知。”
听悬鸦说到这里,我心下略略放松,难怪在公寓时,凋魂门螺没有对我下手,原来悬鸦隐瞒了此事。
“哎呀!”悬鸦见我眉头稍有缓色,他便长而轻快地叹了一口气,沐浴在阳光中伸了伸懒腰。
“我想,那个黑小子回到布阿莱之后,一定对你说了,这艘船上,还有一位名将杀手。不过呢,他的孪生哥哥,已经在马达加斯加遇害了,唯一有动机杀死他,且有可能杀死的人,只有命中水了。”
听悬鸦一提到马达加斯加,一提到礁石上杀死的恋囚童,我刚才释缓的心情,忽然再度绷紧,猜到悬鸦接下来要说什么。
“噢,对了,你何时与命中水走到一起的,那会儿,你一定也在马达加斯加吧。”
悬鸦故作好奇似的问到,但我知道,他这个异常狡诈的家伙,肯过来和我闲聊,绝不单单是出于好奇。所以,我再度沉默不答。
“你或许还不知道,死在马达加斯加的那个杀手,只能算半个恋囚童,或者说,一小半儿恋囚童。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家伙的人皮图腾,还没有延伸到脸上。不过,船上这个家伙嘛,你有机会可要好好看看喽。啧啧,他可是提着笼子发疯乱跑的人哦。”
听他话锋一转,突然说到了这些,眼前这样谈吐爽朗,豪放不羁的九命悬鸦,开始令我产生一种不安和不详之感。先前那双阴邪犀利的目光,此刻正从他的心窝里,一眨不眨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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