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回归羊角坎村,月已西沉,一进村,村里的狗不停的叫,山坠子跟在驴车后面,双眉上的两个黄点略微往眉心一聚,那是山坠子皱眉,村中所有的狗立即不叫了,鸦雀无声。
我们回到韦绿的小学校,韦绿哭哭啼啼,说是师父不理自己了,顺便把自己男友给带走了。
我一听才知道,原来韦绿的花痴病症比我想象的严重,她一直以为自己亡故的男友住在师父的坛子里,天天给师父做饭,还领着一份工资,要存钱娶她,她男友最擅长做西红柿炒鸡蛋,师父都夸过。
众人不禁怜叹,韦绿生活在臆想与现实之间,除了给学生上课脑子能正常点,其余时间大多处在半臆想状态。她男友早已去世,坛子师父只是从她口中听说,从未见其男友。
我将黄金童和韦绿拉到小操场的一株老槐树下,对黄金童说道:金童哥,和韦绿结婚,可是在坛子大师面前许下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黄金童趾高气昂的说:我能那么没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对韦绿说道:姐,你嫁给黄金童有什么心理负担吗?
韦绿早已眼神迷离,痴症迸发,一下子扑在了黄金童怀里,说道:我们今晚就入洞房。
我向黄金童劝道:大哥,还是先领结婚证为好吧?
黄金童装模作样道:大丈夫处世,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飘蓬江湖,儿狼虎豹,岂容一纸束缚?
实际上黄金童早就憋坏了,当下扛起韦绿就进了窑洞,在写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黑板下,尽展人间春色。
这一夜黄金童和韦绿在黑板下,正是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当夜浮浪之音不绝于耳,桌椅撞击之声响彻半夜,韦绿娇吟粗喘之气,穿墙越户,可冲牛斗。有那么几声,叫的如杀猪一般。久旱逢甘霖,一如钱塘大潮,翻天蹈海。
晚上张舒望在另一间教室中安放铺盖,根本就没有睡着,频频起来,往韦绿那间教室张望。不住的吞咽口水,临渊羡鱼,望梅止渴。
柳向晚也没大睡着,被那声音搞得心思迷乱,但碍于淑女形象,不敢出来听。
黄金童和韦绿一夜未睡,那晚韦绿云飞兴远之时撕碎了一床被褥,可见二人激情之处,摧枯拉朽。
我只迷瞪了几个小时。清晨起来。黄金童和韦绿狼狈不堪,韦绿出门时只能扶着墙走,黄金童因为早年吃过土丹,气力尚可,但走路时也一拐一拐的。
我见韦绿出门,叫住她说:我们拔了蜃蛤要将你带走,你得早作安排。
好在韦绿和黄金童一夜雨露春风,性情大好,花痴之症明显减轻,说道:我去哪没有问题,只苦了这些孩子们?
柳向晚正好也从教室中出来,我招手将她叫住,对她说道:向晚,你们啊不,咱们学校,有支教的组织吗?有合适的人选吗?
柳向晚说有。
我说,那你赶紧联系一下,这个地方需要一个支教老师,等新老师来了,咱们才能走。
柳向晚点点头,说这事手到擒来,她有好几个学姐在学校周边过着校飘生活,名曰考研或公考,实则整日无所事事,除了玩游戏就是看电影,别说是招一个支教老师来,就是组建个高中都绰绰有余。
原来校飘之由来,本就是一帮毕业生,面对社会繁杂艰辛,不知如何下脚,生活迷茫没有方向,一旦有人邀请支教,有相当一部分校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可以以非常高尚的名义,躲避尘世一段时间,还可以给自己增添人生格调。
不到一个小时,柳向晚还真就联系到了一个学姐,声称可以来看看,当即柳向晚就用手机给她订了机票。
韦绿没有精力再上课了,自己裹着羽绒服躺在教室后面睡觉,黄金童也紧挨着她席地裹着军大衣睡觉,任由教室中朗朗书声。
由柳向晚代课一天,柳向晚虽然很讨厌韦绿,却比较喜欢小孩,如果不是身中鹊玉之毒,不得不离开此地,她是最合适的代课老师。
我翻开昨夜从坛子大师那里印拓的黄表纸,将其分成三册装订,一册是我的《惊门遁》,另外两册,分别是柳向晚的《狐术:冷艳迷踪》和张舒望的《黄风御剑》。
课间我交给柳向晚的时候,她尴尬的笑笑,拿起来装在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对这种奇怪的法门,柳向晚极度谨慎,不肯轻易入门。
张舒望拿着黄风御剑,却显得很兴奋,按说人年龄大了,喜平淡不尚奇异,可张舒望面对这本奇术,憧憬远大,大有少年疾风飞瀑的架势,用张舒望的话说,也知少年登科好,怎奈龙头属老成。造物者让你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推脱不得,比如齐白石四十岁学画,肯德基山德士上校六十六岁才用一百零五美元创业,姜子牙八十岁遇文王……
我拿起装订好的惊门遁,裹了大衣蹲在大槐树地下细细观看,此术尽言隐踪潜迹之妙,就是你看的见别人,别人看不见你,分为两大板块,第一是隐身符咒法,第二是随形幻障法。
翻了几页才发现,这东西上手容易,想学的高深却很难很难。我不急于研究高深的内容,只关注第一篇,隐身符咒法,虽然运用起来极其麻烦,也不方便,却容易学习。
我的目的是拔蜃蛤,没曾想在此方面有多大的造诣,我是赶虫人,要干一行爱一行,学习此术,可能对赶虫大有帮助,毕竟学成后,谁也看不见我,可以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一天下来,我把隐身符咒法通读一边,几个要点大体理解。当下从百宝囊中掏出朱砂笔和黄表纸,照猫画虎,学画隐身符,书上说的很清楚,先烧告天表,然后画符,什么时候点好符中最后一笔,念动咒语后,人眼看不见那符了,就算练成了,此符能支撑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贴在自己身上,念着口诀就可以随便走动了。届时谁也看不见我。
但是此术内中乾坤甚大,告天表和符文不能相差毫厘,念咒之顿挫阴阳也要合辙,很难驾驭。
当天从白天到晚间画了四五百页,均不成功。我一时气急败坏,见谁冲谁撒气。柳向晚给我端面来,我正要不耐烦,心头却一震荡漾,鹊玉不允许我对她发怒,心间一暖,好歹算是平和了心气。
第二天再练,没报多大希望,因此也没十分懊恼,足足画了千余张,直到黄表纸用尽了。
第三天,黄金童和韦绿去镇上给我买黄表纸,我盯着惊门遁出神,呆呆的看了一天,好似有些收获。
黄金童与韦绿如胶似漆,韦绿一旦有黄金童陪伴,污言秽语少了许多,但那种蒜瓣子话还会时不时冒出来,正常人接不住。
晚上黄韦二人手挽着手回到小学校,黄金童眉宇春色,韦绿杨柳东风。两人依依我我,你侬我侬,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羡杀仙人。正是王八看绿豆,瘸驴找瞎马。
我叫住韦绿说话,韦绿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倚在黄金童肩头,那份缠绵软嫩,看的柳向晚直起鸡皮疙瘩,不忍直视,直对韦绿翻白眼。
我问韦绿说,你坛子师父说,学了惊门遁可以拔蜃蛤,到底怎么操作才行呢?
韦绿说,前年的时候,我骑着骆驼去找师父,远远的看到了北星楼,就被迷进去了,里面可好了,好多帅哥,进去后根本不想出来,可我憋着一泡尿呢,总也找不到厕所,总不能当着帅哥面撒尿吧?我一阵黄风裹身,卷了出来,这才知道自己被迷。自此北星楼再没敢迷我,张出蜃景来,见我骑着骆驼远远走来就收了法相,不敢和我对当面。
我师父说,进了北星楼能出来的,也就我一个人,我们家这黄风摄术,出入无挡,北星楼框不住我家这个道门儿,蜃蛤自觉输人一技,见了我气不壮,也就不敢迷我了。
师父还说蜃蛤为物,祸患世间,不知迷死了多少行人。我就说要去拔蜃蛤,可师父说,我当初只是侥幸逃脱,要不是那泡尿的话,也就在蜃蛤里被敲了脑壳推磨了,想拔蜃蛤得学隐踪潜迹之术,隐了身进如蜃楼,它便迷不住隐身人,然后毁掉里面的什么磨盘,堵了什么水眼,蜃蛤就算死绝,外面的人才能将蜃蛤挖出来撬开,里面的隐身人才能得以出来。我师父当初就这么一说,具体也没教我。
我心道,够了,有韦绿口中的这些信息,我就能拔了蜃蛤。关键是得先学会隐身符咒,这玩意太难了。
第四天,我画到八百多张的时候,那符忽然若隐若现,放佛雾化了一般,但眨眼间即恢复原形。
我大喜过望,此后画的符咒大多能够若隐若现一阵,又画了一天,终于画出了一张完全看不见的符咒,在掌心拖着,摸其有物,视其无形,我欣喜若狂。
因为学生还在上课,我不敢贴在自己身上,万一吓着孩子,不是闹着玩的。
只待晚上,我画好一张隐身符,招呼众人出来看,将符贴子自己腮帮子上,众人一见,吓得四仰八叉,连黄金童都道:太恐怖了。
原来,我贴上那符以后,头没了,只有身子在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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