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能够坐在这里的人,那也都不是草包呀,全都是精英来的,他们如何看不出韩艺玩的把戏。
无非就是挟债逼迫他们屈服。
他们确实拿这个也没有办法,韩艺的借口很简单,我发不出这么多钱来,你还要我去招人,那这债务你们来扛,少发一点俸禄,平均一下,能够招收几个人来,坐在这里的那都是既得利益者。
问题是你不能回回这么玩,那我们坐在这里干嘛,陪你唱戏么,今后还能否愉快的聊天呀!
一个大臣便道:“尚书令,如今虽然局势得以缓解,但是朝廷却是债台高筑,地方州县也都没有恢复过来,若是强征税收,只怕会雪上加霜,可若不征税的话,说不定会爆发更大的财政危机,哪怕就是八百个官员,朝廷也得发俸禄啊!不知尚书令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回就连李治都非常期待的看着韩艺。
现在朝廷虽然将钱都借到手,但还是面临两难的局面,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个办法吧。
韩艺道:“在谈到这个问题前,我们首先要总结这一次危机为什么爆发?原因是出在哪里?要不找出原因,解决之法就更加无从谈起。那不知各位对此有何见解?”
狄仁杰立刻道:“国家既没有发生天灾,又无战事,所以这一场危机,我认为是人为而导致的。”
不少大臣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长孙延突然道:“虽说是人为导致的,但是真的要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律法的不健全,律法的作用其实就是限制人们的私欲,李义府为什么能够贪赃枉法,就是因为律法不能限制住他,他不惧律法,故此,他可以任意妄为。还有一点,就是上下的信约问题。
百姓与百姓之间,相互都不敢轻易违反承诺,但是官员与百姓之间,信约就变得苍白无力,官员要反悔,百姓无能为力,朝廷在这期间,多次违反与百姓的契约,但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包括提前征税,这都导致百姓对于朝廷缺乏信任,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尚书令来到长安之后,首先竖立百姓对于朝廷的信任,若没有信任,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韩艺点了点头,光你这一句话,就没有辜负我千里迢迢将你给找回来。
长孙延又继续说道:“人有私欲,是不可避免的,故此我还是认为要强调律法的权威性,且不说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朝廷要给予谁人特权,那也应该通过律法形式来规定,有些事情危机到国家安危,谁要触碰,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且要严格执行。反之,失去律法,朝廷将会失去对一切的控制。若什么问题,都依靠律法来解决,这样至少有理可循,让人信服。否则的话,这种危机随时都可能爆发,因为大臣们都可以这么干,纵观历史,向李义府这种大臣,可并不少见。”
李治点点头道:“说得好,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为什么地方州县会乱成这样,不仅仅是因为物价上涨,更为主要的是,各地州县在没有得到朕与朝廷批准的情况,仅凭李义府一人之言,就开始强征税收,故此百姓也都不愿再相信朝廷,到后来,官府也根本管不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不守诚信的官府,许多官员也都逃之夭夭。圣人曾言道,民无信不立,民是如此,朝廷也是如此啊。”
“既然说到这信约问题,那老朽倒是要说上几句。”
张文灌又道:“尚书令草率辞退官员,这算不算是违反信约呢?”
他的很多学生都是进士,他要为他的学生说上几句。
韩艺道:“张尚书这话可得说清楚呀,首先,不是我个人草率辞退官员,我代表的是朝廷。”
张文灌便道:“尚书令言下之意,便是朝廷违反信约。”
“非也,非也。”
韩艺摆摆手,道:“我个人要这么做,那肯定是错的,不是排除异己,就是结党营私。但是朝廷精选官员,这并没有错,因为朝廷乃是依照编制而精选的,编制是什么,那就是朝廷制度呀!朝廷精选官吏,那是严格遵循朝廷的制度,是遵守信约表现,我就还纳闷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官员。至于那些爵位,封号,那是陛下赏的,封赏的时候,也没有说是终生的,那么陛下如今负担不起,当然有资格收回来,这也不存在着违反信约。
换而言之,朝廷精简官员,严格控制官员人数,那就是在重新强调信约,而且这信约里面也包括百姓,因为官员拿的俸禄,都是百姓缴纳的税。将来如果朝廷要多增收官员,首先一点,先增加官员编制,这就是长孙侍郎提到的制度问题,大家都要遵循制度,如果大家都不遵守制度,官员就立刻泛滥成灾,李义府就是如此,他视制度于狗屁,光他卖出的官职,就有上百之多。由此可见,精选官员的重要性,以及必行性。”
张文灌被韩艺怼的尴尬不语,为什么有这么多官员,李义府卖官鬻爵是其中一个原因,原本就是不合法的。
其实这时候理应属于韩艺的时刻,毕竟是他力挽狂澜,这时候必须得以他为中心,也算是回报。
他身边一个姓陆的大学士立刻道:“尚书令说了这么多,却对于如今恢复财政一事,只字不提。尚书令不也说了么,没有钱,什么都别谈,当务之急,应该解决财政负债的问题。”要财政危机解决了,他们就不怕韩艺了。
韩艺心如明镜,暗想,我在解决之前,你们要不脱一层皮,我岂会答应?道:“办法我是想出来了,但是我这个办法的前提条件,就是长孙侍郎所言的办,诚信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诚信,我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大家闻言,不禁一喜。
李治忙道:“你快些说来听听。”
韩艺不答反问道:“陛下,在这一场危机之中,许多百姓失去了土地,被那些地主、乡绅兼并,而我大唐自建国以来,都是采取着均田制,而均田制的关键是基于朝廷授田于百姓,如今百姓失去了土地,他们不可能愿意交税,也交不起税,而地主的话,他们拥有大量的土地,但是他们只需要交一个人的税,即便到时征税,恐怕税收也会大幅度下降啊。
现在朝廷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否承认那些地主兼并土地合法性?如果朝廷要维持均田制,那就必须判定这一切都是不合法的,要让那些地主将土地归还给百姓,或者收归朝廷,严格执行均田制。如果判定合法,那么朝廷应该废除均田制和租庸调制,采取新税法。”
大殿内一片沉默。
很简单,他们两者都不想选。
因为他们都是地主,包括皇帝自己,这吃进去的土地,你还让人家吐出来,这真是有伤天理啊。
废除租庸调制也是他们所想,租庸调制其实就是在维护地主的利益,按人头交税,这在建国初期,大家都一样,那还差不多,随着贫富差距的拉开,这种税收显然是很不公平的。
他们是希望朝廷既承认兼并土地的合法性,但是又不废除租庸调制。
那就完美了!
李治乃是天下最大的地主,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他是真的有很多很多良田,因为他供养皇帝的禁卫军,在平常时候,他也是在维护地主的利益,因为利益是捆绑的,但是如今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已经被弄的是山穷水尽,他是拿出自己的钱去贴补国库,他觉得如今有些不公平,凭什么我这个大地主穷成这样,你们都借机发财。明知故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
长孙延道:“臣以为不管是选择那种方式都是对的。”
其实两者都是违反制度的,兼并土地摆明就是犯法的,但是废除租庸调制,等于是要废除国家根本大法,但是总不能两头不着岸吧,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
王玄道皱眉道:“臣也赞同长孙侍郎之言,其实两者都利于财政的恢复,但是微臣认为,不管是采取那种方案,想要执行的话,都是非常困难的。既然如此,何不选择一种困难相对比较小的方案。”
李治问道:“你认为那种方案的困难比较小?”
王玄道道:“显然是后者,如果朝廷要清查兼并土地的话......!”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扫,在坐的大臣,多半都是显得有些躲躲闪闪,又听他接着说道:“朝廷陛下要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够将土地兼并清查清楚,而且清查清楚,也不一定能够将土地归还给百姓,到时只会增加财政的负担。”
大家听得松一口气,你小子还算是机灵,没有将这事给说穿。
这些人都是地主,不兼并土地的地主,那就不是一个地主,只要是个地主,就会兼并,这是地主的特性,就跟商人唯利是图是一个道理,他们手中多多少少都有兼并来的土地。
李治一看他们的神色,也知道,想他们将土地给吐出来,这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啊!
王玄道又道:“既然如此的话,就何不废除租庸调制,采用新的税法,这样一来,成本比较低,而且大家更容易接受,只不过,这新税法得合情合理,大家都认同。”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韩艺。
聪明的人,都知道韩艺给出这两个选择,那就是逼着他们选择后者,要做到前者,那就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如果你的税收合情合理,大家也都还能够接受。
韩艺道:“在这一场危机之中,我突然想到一种新税种来替代租庸调制,我将它取名为,‘印花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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