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元等一行人各怀心思,不紧不慢往湟源城赶。从红土镇启程后的第五天,一行人一大早便拔营上路,还没收拾好,两匹快马瞬间驰到近前,马背上滚下两个人,“噗通”跪倒在刘琨面前,大声道:“清国五十万兵马十五天后抵达湟源城,大帅传令,左先锋和都尉即刻回营,不得有误!”
“五十万兵马!”不独刘琨和刘珏诧异,就是光元等三人,也是惊呼出声。因清国处于北地,清人适应寒冷天气,以往清国出兵,均选择冬季;现下已经是夏初时节,天气暖和,清兵从北而来对他们自己并不利,为何此时来犯?
刘琨疑惑不解,可是湟源一场大战,眼看不可避免,他马上接了令、嘱了传令兵即刻回去,而后转身对光元道:“初阳兄,湟源城将有大战,前途未卜。青岩建议你们这就回转红土镇,然后护了尊夫人速速越过沙漠、抵田城休养方为上策。”
光元沉吟一会,道:“也好,清国大军来势汹汹,你们也务必小心为上。”
光宇大声道:“清兵来的好!大哥,你和三弟护了月儿去田城,我这就随了青岩兄回湟源城打清夷子!”
光涵急道:“二哥,清国杀手恐会再来!莫若这样,你与我们一道先去了华峪城,然后再回湟源城杀敌?这一来一回约半月时日,清国大军大约也要那时候才到吧?”
刘琨也道:“润川兄弟所虑极是。清国杀手尚未剿灭,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尚有后招?鸿明兄,你还是护了尊夫人抵了田城之后、再回转杀敌的好。”
刘珏也道:“征西大帅应已派人向田城威北公求援,届时,二哥可与威北公大军一同返回湟源城,绝错不过宰杀清贼的热闹。”
光宇听了众人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暗责自己太心急、竟忘了月儿的安全,便道:“是我大意了,大家所虑极是,我们这便别过吧。”
一行人商量妥当,便兵分两路而行:刘琨拨出五十人作为护卫,与王氏三兄弟一道出发前往田城;他自己则与刘珏带着剩余的一百五十人,即刻驰返湟源城。
光元三兄弟带着阿葵、阿金几个以及五十个兵士,赶着马车回转红土镇。到达红土镇之后,三兄弟弃车换马,轮流缚了月容在背上,骑马越过千里红柳戈壁、到了华峪城。光元等人在华峪城又休养了三天,这才继续向田城进发。
他们离开达华峪城的前一天,适逢威北公大军开拔至此,威北军由威北公亲自率领,世子韩通也同时随军出征。因大军开拔,华峪城与田城之间兵马往来不绝、路途平坦,光宇便去拜见了威北公,请求投入其麾下上沙场杀敌。他对威北公道:“清国贼子屡犯我大庆边境,当狠狠教训之!奈何以前不得法,如今适逢其时,恳请世伯收入帐下,予鸿明一个报国机会。”
威北公大笑,道:“好,不愧是云翰兄弟的儿子!你既有这等志气,又传闻武功智谋均不凡,我这就替云翰兄弟作主了,你就跟通儿一样,到前军先锋那里报到吧!”光宇大喜,急忙谢过威北公、找韩通去了。
光宇心事得了,光元和光涵则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安顿了月容往田城而去。第二天他们就到了田城,因光元听闻龚太医尚留驻于威北公府,便应了韩通之邀、也住了进去。
威北公夫人接待了光元一行,她听得月容的遭遇,愤恨不已:“哪个杀千刀的如此歹毒?这么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女孩也舍得下此狠手!哪天找了出来,我也上去砍上两刀!”
尽管光元心中悲痛,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道:“多谢婶婶,婶婶一看就是有大福气之人,托婶婶的福,我媳妇儿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威北公夫人笑了起来,道:“说到福气,我还真是不差!不怕你笑话,我那儿媳妇先前多娇弱的身子,如今虽然不能说壮如牛,至少也可行如风、坐如钟了!你的媳妇儿在我这府里住着,不定明天就醒来呢!”
此时刘暇已怀孕六月、大腹便便,不便接见外客,待月容被安顿好之后,她由两个婆子扶着去探视了一回。刘暇看着昏睡不醒的月容,一面心内唏嘘不已:“月姐姐什么都好,独身世这一块,令人心痛!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生出这样的女儿,又狠了心弃了。”一面又担心自己大哥和五弟:“如今月姐姐这般情形,他俩如何是好?”
此时,被刘暇惦记着的刘琨和刘珏,正一身盔甲、神情肃穆地站在湟源城头远眺。近旁的阿依娜姐妹,也是一身戎装、全身披挂,大家均静静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湟源城本有常勇侯所率兵马二十万,后大庆又增兵十万,威北公率领的十万大军,明日也将抵达湟源城,再加上番罗一方的十万兵马,大庆和番罗联军也有了五十万兵马在手。明日或后日,清国的五十万大军也将抵达湟源,一时之间,湟源上竟集结了百万大军。清兵气势汹汹而来、庆番联军磨刀霍霍而待,大战一触即发。
常勇侯三天前得报:清国不仅派兵五十万前来湟源,同时还再次增兵三十万于北疆,压于北疆的兵力,已达到六十万。清国此举,已是孤注一掷,三国之间务必拼个你死我活。若大庆北疆战败,则荣城危急。若湟源一战庆番联军败退,则大庆必须放弃天华山以西全部领土、退守红岩口,红柳戈壁和鹰山将落入清国之手。而番罗,则可能亡国:番罗女多男少,致兵力不继、武器陈旧、箭支不足,绝难以抵挡清国铁骑!
阿依娜静静望着前面正聚精会神关注前方的刘琨,心潮起伏:这样一个男子,拥有番罗男人的勇猛果敢,也有着大庆男人的坚毅细腻,还长了一副令女人为之惭愧的容颜,上天何其厚爱他!上天待自己何其残忍:自己也是美貌、才干、身家、本领一样不缺,奈何生在番罗,一心人求之不得。这次大战,她有幸遇上了他,相遇之初,她多么欣喜:大庆男多女少,他就是她的梦中人!他应该会成为自己的一心人!可是,上天多么残忍,他不可能属于她!
那天,在源源坪初见那个女子,自己只是惊讶于她的美貌,那时甚至怀疑自己高看了刘琨:男人贪图美色,他也不例外!他也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跟天下男人一样!可是八妹阿依丽的反常提醒了她:那个女子,还是刘小五的心上人!刘小五此人,长了一副惑人面孔,却为人奸诈、对人态度冰冷,八妹在他那里碰了无数钉子,他居然也有心上人!更可笑的是,那个女子甚至还是三个男人的妻子!她暗暗留心那个女子:她武功不高,据说还中了不好解的毒;她跟其他女子一样,喜欢逛街买衣服;她跟大庆大多数女人一样,夫君们很宠她。最后自己总结,那个女子,除了长得异常美丽之外,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
后来,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刘琨重新出现了,据说,是到敌都探听消息回来了。可是她根本不相信:那个男子一向谨慎,怎么可能单枪匹马赴敌都?后来,得知那个与他一道回来的男子,是那个女子的夫君之一,她立刻就明白了:刘琨是厚着脸皮,去帮情敌的忙去了。刘琨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初时据说救不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她当然是希望他活着的,他活着自己便有希望,尽管那希望是如此渺茫、甚至不可见。可是,她又被自己内心深处的另外一种想法吓倒:他就这样死了吧,这么完美的人,就不该留在世上,不应该被任何人得到!
刘琨到底还是活了过来,是那个女子把他救活的。原来,她懂医术!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原因吗?自己只懂得舞刀弄枪,难怪他不看在眼里!前几日,自己不经意间提到他的伤,也小心地提到那个治伤的人。他立刻眉飞色舞,喋喋不休起来,不断夸奖他的伤口被缝得如何细致、恢复得多么的好。最后,他还总结了一句:“可惜你与她接触不多,不够了解她,她总有很多很多的古怪想法!”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缥缈、似乎沉浸在美梦之中。自己不禁问了一句:“你们从小一块长大么?”他突然落寞了下来,说了一句:“算是吧。”就再也不肯谈起那个女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大战之后,死就不用说了;如果活着,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阿依娜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丈之外,正与刘珏指点着图纸、商讨着排兵布阵的刘琨,毅然收回目光,也开始沿着城头巡查起来。
威北公府中,龚太医细细给月容把了脉,结论与刘军医、西陵老人一样:“丫头只是睡着了,只是不知何时方醒。”
尽管光元、光涵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经龚太医再次确认之后,还是有一些失望。光涵不死心道:“老太医,世上一定存在能把月儿唤醒的药,是不是?您给指点个方向,不管多难,我都给寻了来!”
龚太医道:“老夫行医一生,都没有遇上过丫头这样的病人,因此也不敢妄言。不过,据老夫看来,就是有这样的药,强行唤醒丫头,恐怕对她也没有益处,还是让她好好休息、自然醒来吧。”
光元忙道:“是我们着急了,谢过老太医。”
龚太医提着药箱从光元他们安顿的小院出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服了忘忧籽之后,丫头的脉相,已经变得跟上次不一样了。不然,这一回我再诊上一诊,或许就能够想起来。失魂,忘忧,清国皇室......”
大庆明祥开平四年,七月十五,庆番联军五十万兵马与清国五十万铁骑战于湟源。战事僵持一月之后,仍未分出胜负,湟源之上一时之间流血漂橹、尸骨成山。八月中秋之夜,番罗小将刘琨、刘珏、王光宇以及韩通等四人,绕过落羽沙漠、潜入敌人中军,斩首清国主帅,撤退途中烧毁清军粮草。火起,清军大乱,常勇侯和威北公趁机率兵冲入敌阵。清军群龙无首,死伤无数、大败而退。凌晨之时,刘琨、刘珏、王光宇以及韩通等四人与大庆大军汇合,众人发现刘琨断一指、王光宇左臂烧伤、刘珏身中六箭、韩通右腿中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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