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为了父亲临终前跟他说过的话。

二来，是因为他从未将凌震威当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是将他当成一个父亲来对待，一个已经看暮的老人家。

程蟒可以说是凌家的家将，自幼在凌府中长大，对于大将军的女儿凌薇儿也是相识的，他总是记得有那么一个美如天仙的大小姐，那时候，他就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凌薇儿不受伤害。

那一年，他随着凌震威出征，几个月之后待他们回到府中，大小姐竟然告诉大将军她要嫁给那时只是一个三品小官的蓝文博为妻。大将军震怒，将凌薇儿关了起来，不许她再出府，更不许她再去见那个男人。

程蟒看着凌薇儿日益憔悴下去，心中纵使不忍，也不能放她去跟蓝文博士那个男人相见。明明都已经有了正妻，还有几房妻妾，他怎么还有脸说要娶大将军的女儿，娶回去做妾吗？天下间有哪个父亲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去做妾，然而那时，凌薇儿铁了心一般非蓝文博不嫁，哪怕是做妾她也在所不惜。

闹到最后，父女俩的关系算是彻底的破裂了。大将军震碎了一张桌子，说道：“薇儿，你若走出这个家门，就不再是我凌震威的女儿。”

大小姐哭着，跪在大将军的面前，回答道：“爹，女儿不孝，我是真的爱他，他也是爱我的。”

这样的回答，足以说明，凌薇儿即使面对要跟凌震威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嫁给蓝文博的决心，那一别，也是永别。

他们父女两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程蟒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他却清楚，大小姐凌薇儿为爱，失去了一切，不只是她的家，她的父亲，甚至还有她的性命。

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不值得。

然而，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他打听过，大小姐刚进蓝府时，独得蓝文博的专宠，但是好景不长，蓝文博终究没能许她一生一世，抛下了她。

蓝府之中，女人如云，丝毫不比皇上的后宫差。蓝文博也算是有手段的人，懂得怎么利用关系，就算大小姐凌薇儿已死，他依旧凭着那点儿关系，稳坐丞相的位置，若论谁不要脸，他正是其中的极品。

在程蟒的心里，真正的爱情，就是像锦王殿下对待锦王妃那样，真正的一心一意，百般呵护。那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幸福在静静的流敞。

大小姐没有追求到真正的爱情，她唯一的女儿却得到真正的幸福，也许这一切就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程蟒脑海里闪过许多的念头，看着用力挥舞着长枪的老将军，心中涩涩的，非常的难受。

锦王妃对老将军似乎很是疏远，难道在她的心里也是记恨老将军的，因为老将军没有保护她的母亲，没有保护她，让她生活在蓝府那样的家庭里。

老将军也有他的为难呀，想要说的话，对上蓝齐儿那双冰冷的眸子，程蟒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犹记得，在临嘉关，他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锦王妃，看到也的脸，仿佛之间他以为看到了当年的大小姐，再仔细看时，猛然发现她与她的母亲是那样的不同，她美得更加的出众，却也冷得令人无法靠近。

她的命令，无人胆敢不服，她就像是一个号令天下的女王，那是大小姐凌薇儿没有的霸气，她的军事能力军中无人不服，无人不敬佩，有那么一刻，程蟒觉得她的这些天赋都是来自老将军的身上。

只因，他知道老将军是怎样一个用兵如神的将领。

锦王妃对老将军的冷淡，让程蟒想起当年老将军抱回凌府的孤儿凌芸儿小姐，看着芸儿小姐一天一天的长大，老将军的脸上笑意多了些，人也开朗了一些，程蟒明白，老将军是把芸儿小姐当成大小姐留在蓝府的女儿来养育的。

谁又能知道，就是那样一个养女，竟然会执意要杀老将军的亲孙女，多么的不可原谅。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将军大病一场，他是担心蓝齐儿会受伤，同时也痛恨当初怎么要养那样一个女人，更多的却是心痛，毕竟那么用心养育的一个孙女会那样的不懂事，那样的狠毒，叫他还怎么去面对蓝齐儿。

大军得胜，除却留守在边关的大军，其他的各路大军都搬师回朝。天恒帝感念老将军年势已高，在天都城内赐下镇国将军府，希望大将军能安享天年。准了老将军可以免朝的特权，手中依旧握着兵权，足以证明，皇帝对于他这个老臣子是怎样的放心。

因此，纵使老将军已经不带兵打仗，想着要巴结老将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每天都会有人找着借口来将军府。

以至于凌震威告诉门口的侍卫，他什么客人也不见。来的人一次两次被打退回去，每次都碰钉子，日子一久，倒也消停了。

“将军，擦擦汗。”见凌震威停了下来，原本挺直的背脊如今也有些弯了，挺得不那么直了，看得程蟒也甚是心酸。

这样的年纪明明就应该享受儿女绕膝，逗弄孙子那样的幸事，老将军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他的孩子也叫他一声爷爷，但那毕竟不是亲的，在老将军的心里，最盼望的只怕就是能听到锦王妃唤他一声。

只是，将军可以等得到吗？

他又要做些什么呢？

“蟒子，你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怎么还能跟孩子一样跟随在我的身边呢？”凌震威放下长枪，出了一身汗，感觉倒还是不错的。

每每看着程蟒，他就会想起他那个可怜的女儿，薇儿，当初若是听了他的话，哪至于那般短命。也怪他，为什么那么绝情，如果有他在一旁护着，薇儿说不定还好好的活着，齐儿也不会对他如此的冷淡。

“将军，蟒子会一生都随侍在您身边的。”凌震威是父亲一样的存在，程蟒坚定的说道。他的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妇，非常的明理，跟他生活在一起的这么些年，将将军的家里料理得极好，他的想法是家人都致认同的。

“你呀。”凌震威拍拍程蟒的肩膀，别过眼，重重的叹息一声。

看着空荡荡的，寂寞的将军府，凌震威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抽痛着，是不是他的杀孽太重，上天才如此的惩罚于他，让他孤终身。

“将军，为什么不去看看王妃，跟孩子们呢？”程蟒觉得蓝齐儿不是无情无义的女子，如果将军肯迈出第一步，她一定会接受的。

凌震威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蟒，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他怎么会不想去，怎么会不想也能亲近一下蓝齐儿跟三个孩子，可是，他有那样的权利吗？

如果不是他，蓝齐儿怎么会幼年失母。

如果不是他，蓝齐儿怎么会在蓝府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蓝齐儿又怎么会被凌芸儿伤害。

都是他，他怎么还有脸去找她，怎么还能期盼蓝齐儿接受他这个不称职的外公，怎么配呀。他并非放不下脸面去看蓝齐儿，而是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立场可以找她。

“将军……”程蟒刚开口，就听到管家大声的叫喊着，一脸欣喜的跑了进来，“老爷，有贵客，大喜事。”

管家是以前凌府的老管家，更是看着凌薇儿长大的人，当他看到府门口跟凌薇儿长得很像的蓝齐儿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孙小姐是原谅了老爷，才会亲自前来的，还有孙姑爷，他也有幸看到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凌震威看着已经快八十岁的老管家高兴成这样，脑子也有些懵，是谁能让他兴奋成这样，他的府上还能有什么喜事吗？

“老爷，快跟我到前厅去看看，您一定会高兴的。”管家喘着气，看着凌震威，当年小姐离开的时候，明明那么心疼，嘴上却什么也不说，弄得父女两人天人永隔，现在孙小姐回来，能弥补一些算一些。

“乔伯，什么人来了？”凌震威心中有期盼，可他很害怕不是他所想的样子。

“老爷，孙小姐，孙姑爷，还有您的曾孙子都来了，这不是大喜事吗？”乔伯看着凌震威笑容满面。

程蟒却是听得很清楚，没想锦王跟王妃会亲自前来，还带着孩子，“将军，快去看看吧！”

“好，去看看。”凌震威再也顾不得什么，脚步有些虚浮的往前厅走去，他觉得真的好不真实，齐儿真的愿意原谅他吗？

他还能时常看到自己的亲外孙女儿，亲曾孙吗？他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吗？薇儿，是你在天上保佑父亲得到这些吗？

谁又能知道，这个久经沙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竟然会哭得像一个孩子。

“懒懒，雨瞳给我抱吧！”轩辕陌自然已经看到门外那个有些不敢进来的老将军，他抱雨瞳无非就是想让蓝齐儿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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