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没有了东南士族的支持、朝廷现在和岭南几个土著家族又多是矛盾和龌龊,这支离破碎的天下,到底如何支撑?
而已经四面楚歌的江陵城,还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
李荩忱的下一步进攻方向又是哪里?
陈叔坚只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掌握战场的局势,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困兽,听着四周的虎啸,却并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又会在什么时候一口咬在自己的咽喉上!
而陈叔俭并不知道的是,刚才在城墙上唯唯诺诺的戚昕一回到营寨就被自己的手下围了起来。戚昕在荆州水师中多年,一场大败还不至于让他受到质疑,这些将领们的愤愤不平多是也正是因为戚昕刚才受到的委屈。
“将军,您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长沙王和岳阳王就没有说一句好话,就差指着鼻子说这一战糜烂如此是因为我们荆州水师的缘故了!”
“是啊将军,到底是为什么,我想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单纯的防守,不失败才怪呢!而且要论责任,吕忠肃应该是最大的罪人,更何况我们尚且边打边退,那顾觉可是脚底抹油自己先跑走了,无论如何这罪名不是我们的!”
“对,这么多兄弟打生打死,到最后还要承担战败的罪名,千夫所指,这还让不让人过了!”
“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其余的人又该怎么看我们!”
一名名校尉、仗主涨红了脸,群情激愤。
无论是荆州水师还是其前身建康水师,这二十年横行江上、未尝一败,现在吃了败仗不说,还被人扣了这样的一顶帽子下来,更重要的是还被堵在这洞庭湖里进退不得。
二十年来,谁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照我看啊,咱们干脆反了!”一名仗主忍不住说道。
“对,反了!”
“顾觉和吕忠肃都跑在咱们前面,现在升官发财,而我们在这里受着气还得提心吊胆,凭什么!”一名校尉也忍不住开口。
“凭什么,就凭咱们活该!”打断他的是另一名校尉,只不过这打断怎么看都不像是阻止争吵,只见他紧接着说道,“打生打死咱们在前面、节节撤退咱们在后面,现在屏护湘州,咱们又是在第一线,在我看来就是因为咱们好欺负,就是因为咱们命贱,活该!”
“是啊,水师五年未尝有新船,而你看看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样子的,黄龙大船早就落伍了!”
“王昌这小子当真是捡了个肥差,当初入蜀的时候都瞧不上这个苦活,现在呢,人家飞黄腾达了,咱们在这里受窝囊气!”又是一名楼船校尉忍不住了,“虽然战场上是敌人,但是至少当初也都是袍泽弟兄,总是要念及旧情的吧,我们反出去,有那大船开,荡平大江不过一夜之间,不用王昌带着那帮毛头小子丢人现眼!”
“就是!”
“对!”
“住口!”戚昕终于忍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
看着一个个在气头上的将领,戚昕虽然不知道是谁将城头上发生的一切传过来的,但是他很清楚,这些人早就已经忍不住了,更或者说整个荆州水师也已经忍不住了,而今天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个爆发的契机而已。
大家都看出来了,李荩忱不是当年席卷江南的侯景,他固然有所向披靡的军队,但是也有庞大的世家体系的支持。他的身后是稳固的江山和土地,是赢粮而影从的百姓,而他的手中握着的除了剑之外,还有这片土地已经渴望了三百年的和平。
戚昕到底是有威望的,他这么一拍桌子,将领们一时间也不敢开口了,但是每个人的神情都是一般无二的凝重,同时看着戚昕,显然他们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
这个气不好受,荆州水师也不愿意任人宰割。
“将军,不管将军愿不愿意听,有一句话属下不得不说,”一名偏将,也是戚昕的亲信越众而出,“我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这已经是没有胜算的一场大战,汉王的水师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杀到洞庭湖之中,到时候无论是只有一个出口的洞庭还是狭窄的湘水,都不是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背水而战,最后战死在这里。”
顿了一下,那偏将伸手指向湘州城的方向:“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还有的走,他们还能退,因此这一场大战一旦爆发,我们注定是炮灰,也注定是牺牲品,咱们不能再这样白白流血了!”
戚昕紧紧皱着眉,一言不发,这话他没有办法反驳,水师现在当真是退无可退,难不成还要和陆师一样上岸!
“将军,三思!”偏将郑重一拱手。
“将军,三思!”众多的将领一齐说道。
显然这些家伙已经下定决心了,戚昕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就派人联系汉王······”
“不用了,大汉水师已经等在巴陵矶外。”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仗主打扮的将领伸手分开前面的人们,直视着戚昕。
戚昕怔了一下,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有些陌生,毕竟水师的将领,幢将以上他都是认识的,却好像并没有见过这个家伙······不对,见还是见过的,但是在几年前!
“你是邱志。”戚昕眉毛一挑,他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个曾经的荆州水师幢将的名字,而这个人的上司应该是······王昌!
邱志笑了笑,郑重拱手:“汉王麾下楼船校尉邱志,参见将军。”
戚昕顿时脸色微变,显然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手下的这些将领早就已经和邱志,更或者说是李荩忱商量好了,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今天的结果实际上就只有一个,也难怪这么多人站在这里都不害怕走漏了风声,因为军中已经上下一心。
若是戚昕不愿意的话,眼前这些将领恐怕也不介意直接将他看住,然后带着荆州水师投降。
戚昕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没想到经年不见,你们倒是出息了。”
“大汉水师终究和荆州水师出自同门,都曾是将军麾下,现在将军愿意起义、效忠汉王,的确令人欣喜。”邱志笑道,“接下来可就要看将军怎么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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