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何出此言,”李惠急忙说道,“老将军当时身在洛阳,为我大周抵挡叛军,襄阳虽为重镇,但是当时相比于中原战场,实在是偏远,老将军为了稳住战线,纵然知道襄阳危机却能够坚忍不拔,当称得上‘国之栋梁’,只要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自然不会怪罪老将军,这也是为什么齐王殿下一直在回护老将军,因为齐王殿下也知道到底是谁在忠心保护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尉迟迥微微颔首,仅仅凭借自己的忠诚,他当然不相信宇文宪会这样相信自己,毕竟在这反水再常见不过的乱世,忠诚是最不值钱的。主要还是因为当初襄阳失守是因为尉迟迥在洛阳前线奋战,他的付出和牺牲是有目共睹的。
一来宇文宪也必须要支持尉迟迥以表示自己的补偿之意,二来若是宇文宪真的把尉迟迥如何,这简直就是在杀伤自己人的士气和忠诚,毕竟军中这么多人支持尉迟迥,也是因为当初他们也曾经一起和尉迟迥在洛阳前线奋战,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
在这件事上,尉迟迥自己问心无愧,真正对不起的,实际上还是自己的老妻还有曹孝达、尉迟宽这些人,正是自己,当初把他们留在了襄阳,这座城在战争爆发后,就注定是必死之地。
尉迟迥并不是一个心肠狠辣的人,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历史上尉迟迥在邺城揭竿而起的时候,韦孝宽率领大军挺进到邺城,因为有大批百姓在战场外面观战——对于生活在邺城这种皇城根下的百姓来说,看热闹也算是一种优良传统,结果韦孝宽直接率领大军冲向百姓,尉迟迥为了避免出现无所谓的伤亡,只能主动后撤,大军一时动乱,硬生生的被韦孝宽抓住时机彻底击溃。
史书上的记载肯定还是要偏向于胜利者,事实是不是会更加黑暗无从得知,但是也可以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出尉迟迥的心性,他的心里是有一份仁慈的。
尉迟迥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些亲人。
“南蛮的使者,可曾提到兄长?”尉迟顺此时涩声问道。
从襄阳逃回来,他几乎不想回忆那一段沉痛而且耻辱的过往,但是他不能忘记,自己的兄长是为了掩护自己而被抓住的,因此尉迟顺很想知道尉迟宽还活着。
“没有。”尉迟迥淡淡说道,毕竟是经历过世事沧桑,所以他终归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但是许善心随身携带了你兄长的家书,所以至少他还活着。他只提到了你的女儿还有女婿给你我的问候。”
“女儿······”尉迟顺低下头。
想到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只能被当做礼物送给李荩忱,哪怕是李荩忱对她宠爱照顾有加,这也是尉迟家的耻辱。至于女婿······尉迟顺可不想承认自己的女婿是李荩忱。
“这是要动摇我们的心啊。”尉迟顺浑浑噩噩的说道。
尉迟炽繁这个自己疼爱的女儿的音容笑貌,似乎也浮现在眼前。当然还有那些被丢弃的家眷,自己的妻妾儿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尉迟迥长叹一声:“李荩忱此人一向功于心计,目光长远,当初在天宫院的时候他就曾经或明或暗的调拨我们和韦孝宽之间的关系,最终导致两支军队不得不各自为战,也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这一次他没有直接以此要挟我们,甚至还向我们表明家眷都很好,这也是在为之后做准备啊。”
“想要挑拨离间?”尉迟顺一怔。
李荩忱在这上面做文章来挑拨离间,的确很容易啊。
“若是这样······”尉迟迥喃喃说道,“反倒是好了,至少还在我们能揣测的范围之内,就怕李荩忱还有其余的伎俩,此人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确有过人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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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行宫书房。
这里也曾经是尉迟迥的府邸,而更早的时候,杨坚担任荆州总管的时候也曾经居住于此。
“阿嚏。”李荩忱打了一个喷嚏。
“陛下注意龙体,若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杨素关心的说道。
“当头砲!”李荩忱一边在棋盘上落下棋子,一边笑道,“这可不见得,朕倒是以为应该是有人在背后说朕的坏话,爱卿倒是不妨猜测一下,应该是尉迟迥、杨坚而或者是宇文宪?”
“恐怕都有吧。”杨素也是笑道,“陛下对杨坚给出的条件怎么看?”
杨素前来陪着李荩忱下棋,实际上主要还是因为杨坚的使者已经来了,随之带来的还有杨坚给出的和谈条件,否则在这大冬天里,李荩忱更愿意在温暖的被窝里面抱着张丽华睡觉,难得萧湘和小姨子都不在身边,开车自然是肆无忌惮。
“随国公倒是很大方啊。”李荩忱笑道,“通商且不说,还赔偿了我们大量的金银。”
“这说明杨坚这一次北上,收获还是很丰富的。”杨素皱眉说道,“显然这些金银之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从突厥人那里缴获来的,否则杨坚此次北上本来就消耗了大量的军粮和钱财,自然不可能出手大方,否则必然会引起朝堂内外的非议。”
李荩忱微微颔首,神情也肃然一些:“至少算是为我们现在正在西北的风雪之中奋战的将士们拿到了一些公道。”
“不过臣以为杨坚开出的条件还远远不够,”杨素紧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完全是隔岸观火的一方,可以在杨坚和宇文宪之间做选择,不管我们站在哪一边,另外一边都会面临很大的危机,所以我们不能仅仅只是满足于这点儿钱财。”
“可是我们要站在哪一边?”李荩忱眉毛一挑。
杨素露出一个诡诈的笑容:“陛下,现在这个状况不就很好么?我们哪边都不站,却又哪边都站。”
“此话何解?”
杨素伸手挪了挪自己的棋子:“陛下,若是我们一直在隔岸观火的话,固然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但是长此以往,我们也就会没有什么存在,因此我们不管怎么说都要动,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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