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外面走到院子里没有多少的路程,但是这一路上刘氏还是嘴巴不停的跟米氏在说话。不过说沟通有点差距,主要是刘氏再说,而米氏在听。而她说的话题也主要围绕着他们现在在舟平县过得如何的好日子这样的话题而来的。而且刘氏没有王氏说话得水平,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炫耀也是赤裸裸的,很直接,什么我这件衣服是哪买的啊,我头上的金簪子是哪里打的啊,我手上的玉镯子是什么地方出的啊,如此之类。
反正,不知道米氏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跟在米氏身后的丁小桥和丁七郎已经不停的在翻白眼了,特别是这刘氏又开始炫耀丁修孝现在在这县城里是多么多么风光的一个人,他们家的儿子有多么多么的出息,又有多少的富贵人家想和他们家结亲,这样这样,那么那么,说得简直是吐沫横飞,口水乱窜。
走在后面的丁七郎拉了拉丁小桥的袖子,带着一点很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小桥,这二伯娘说得靠谱吗?”
“你觉得咧?”丁小桥冲着刘氏那肥壮的后身翻了翻白眼,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不等丁七郎要说什么什么话,就听到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婶,你们来了啊!爷爷奶奶可念叨你们好久了。”说着随着那个声音快速移动到了身边,丁小桥就看见自己的手被人猛得抓住了,又道:“呀,小桥,两年不见你个子也长高了嘛,现在总算是胖了一点了。”说着,这个人又转身去朝着身后的几个陌生的姑娘说道:“你们可是不知道,这是我三叔家的老闺女,原来瘦得啊,就跟竹竿一样,那手指头也细得更鸡爪子一样。现在总算是好了,看看,人也胖了,头发也黑了,比原来好多了,好歹算是个人样了……”
丁小桥定睛一看,这个人不是丁修孝家的丁小亭又是谁,只见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桃红色的裙子,身上披着青色提花缎的袄子,这一红一绿配到一起倒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出来的,可是这丁小亭皮肤白,容貌又漂亮,穿上这一身的衣服,不但不觉得土气,倒反觉得水灵灵的好像是一只才刚刚盛开在枝头的一朵桃花一样,漂亮极了。她的头上带着珠玉,耳朵上也带着明晃晃的珍珠耳坠子,手指头上带着金戒指,腕子上还有几个金玉的镯子,这一说话,一比划动作起来就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的好听。
而她现在正拉着自己走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面前,这些姑娘们的穿着打扮一看都不差,都白白净净的,不过听到丁小亭这么说的之后一个个的笑了起来,看向丁小桥的目光也充满了轻视。特别是有一个圆脸的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伸出了那圆润如雪的手,腕子上挂着两个金镯子,碰到一起发出了脆脆的响声,合着她说话的声音,只让人觉得分外的刺耳,她说:“芍药仙子,这就是你跟我们提过的那个乡下的妹妹?就是她为了吃肉还跟人打架的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原来乡下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的姑娘全部都大笑起来,倒是丁小亭好像是生气的样子,不过那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她使劲的跺了跺脚说:“玉兰居士,你这话如何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乡下的丫头没有见过世面,脸皮最是薄的,一会儿将她说哭了,我家的父母大人可是要罚我的!”
丁小亭的话不但没有让这群小丫头的笑声停止,反而让她们的笑声更大了。
丁小桥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丁七郎更是生气的要上去跟这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理论一下了,而米氏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就是有些不悦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刘氏一把拉着米氏和丁七郎就往屋子里面走,还回头说:“小亭,你别笑话你妹妹,她小你让着她一点。”说着又回头对着米氏道:“三弟妹,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她们惯是玩笑的,说话嘴巴上也没有一个把门的,就是这么让人讨厌,不过,谁也不是年轻过,你可别生气。”
丁七郎使劲的一挣便从刘氏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他走到了丁小桥的面前,拉着小桥的腕子说:“别生气,我们走。”
丁小桥却冷哼一声,看了丁小亭一眼,淡淡的说:“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高祖皇帝年轻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种田放羊的!史书上怎么说的,一代明君,原来,在姐姐们的眼里,这样的明君也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世面的乡下人!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在乡下人开辟的大庆国里,怎么还能过得有滋有味?浅薄!”说着也不管一院子的小姑娘脸色难看成什么样,直接一甩袖子,和丁七郎手拉手的就跟着米氏和刘氏朝着屋子里面走去了。
只留下了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气得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真的进屋去吵吵闹闹。毕竟在娇惯的闺女,这规矩还是懂一点的,那正屋里面都是长辈,他们这么一闹传了出去,以后只会对自己的婚嫁不好,所以,也只能坐在院子对着丁小桥一阵咬牙切齿的怒骂,便就这样算了。
丁小桥随着刘氏一边跨过了一个小院门一边往里面走。平心而论,这个县丞的宅子还是比较大的,总共是两院房子,外加一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小书房。正好够两家人住,当然,要是说要住的有多宽敞就不太可能了,一边丁七郎一边看一边说:“这房子还没有我们家的大呢,到处都小小的一点都不痛快。”
他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还是让前面的刘氏听见了。这丁修节家在乡下修建了一个大宅子这件事虽然他们隔得比较远,但是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回去看过,不过,在刘氏的心里面这乡下的宅子再大能好到什么地方去?怎么能跟城里的房子比?再说这乡下的土地多不值钱,这城里的土地能一样吗?可是,这丁七郎还是个孩子,她一个大人,一个长辈能以为内这么点的小事就跟丁七郎过不去吗?于是她带着笑眯眯的样子转头对着丁七郎说:“七郎啊,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乡下的地才多少钱一亩啊,这城里的地要多少钱一亩?而且,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县衙门,又不是乡下那大荒地,你想怎么盖怎么盖?”
丁七郎还想说什么,不过米氏回头朝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丁小桥看了米氏一眼,发现米氏现在的眉眼之间已经是满满的不耐烦了,大有一种对付完这些人我们就快点回家的意思。其实丁小桥也是这个意思,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总不能什么都做不成就回去吧,所以,现在就算是刘氏要炫耀一下他们现在的生活也就任由她去吧,他们就当一个垃圾桶听听便过了。
有了这个打算,丁小桥丁七郎还有米氏就越发的沉默了,一路上连对于刘氏的炫耀也不想搭理了。不过,刘氏也是个奇人,就算是米氏一点都不搭理她的话,她还是能自说自话的兴高采烈,这样的本事也是满让人佩服的。这一路上刘氏让自己的脚步慢慢的,再慢一点,总之就是要拉长更长的时间在米氏面前说说自己的各种贵妇生活,不过,就算刘氏是在一步一步的挪动,这宅子本来就没有多大,所以还是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到了这正院了。
才过了院门,就听到刘氏扬起了声音喊道:“爹,娘,老三媳妇带着七郎和小桥来看您了!”
这声音刚刚才落,就看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从角门进来了,本来丁小桥是没注意这个女人的,但是她一仰头跟米氏一大照面,这米氏跟她都愣住了,而丁小桥更是愣住了,这个人居然王氏!
王氏瘦得厉害,这颧骨高高的凸了出来,更显得她的脸漂亮得有凶气,不过,现在的王氏神情却比较萎靡,明显没有往日的那种张扬和跋扈,更没有一点得意,她的头发梳得光滑,不过却只是带着一只不值钱的木头簪子,身上更是什么首饰都没有,这天气已经很冷了,她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那袄子挂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骨瘦嶙峋,瑟瑟发抖。她站在那里,手里面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装着一个空的药碗,便站在那里望着米氏的眼睛里面空洞洞的好像没有一点的神采。
米氏也愣住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王氏?在她的记忆中王氏从来都是穿金戴银的贵妇人,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样子,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大嫂。”
而大概也是米氏的这声叫唤让王氏回过神来,她立刻就垂下了眼睛,然后背过了身去,用手糅了糅自己的眼睛,这才转过身来冲着米氏挤出了一个笑容:“三弟妹,你过来了?快进屋快进去,这天怪冷的,可别冻着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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