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五郎到底去给那个媳妇添了二两银子的添妆。一般来说添妆的都是女人给女人添,哪有男人给女人添妆的,而且这还是一个长相俊美又文质彬彬,身上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呢。
眼睛尖的村民便发现了,这个男人是从一辆一直停在路边的马车上下去的,而这马车则是从今天这媳妇进村的时候就一直停在那里了,原本他们对于这样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很稀奇了,可是又不敢靠近,现在看见了这样一个青年下来给这周家的媳妇添妆,这心里不乱想都不可能。
周婆子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就好像是这周婆子明明看见了那马车就停在了距离自家不远的路边,可是,望着那价值不菲的马车,还有那穿得比自己还好的车夫,愣是就不敢上去靠前,更不要说去抓着丁五郎问问清楚他跟自己的媳妇是什么关系了。
可是心里有气也不能不出,便直接转过头去跟自己的媳妇扭打起来,追着问她跟着马车上的人是什么关系。其实这媳妇也是懵了,她还没有见过有人添妆给添二两银子的呢,就连她娘给她的压箱底的钱也只给了一两银子。
不过,就算是懵了,这个媳妇也是厉害又凌厉的人,她才不管现在那周婆子是如何的追着自己闹,直接将她掀翻在地,趁着大家都去扶着那周婆子的时候,便几步冲到了那写礼单的人的面前,问道:“那二两银子呢?”
说起来,这写礼单的人也是有些懵了,毕竟这样的婚礼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无论放在谁的身上谁不懵啊,他直接拿出了一个小箱子说道:“在这里……”
话音没有说完,就看见,那媳妇从自己的衣服里拉出了一个钱袋子,他羞得连忙转过脸去,不敢再看这媳妇,连抱着箱子得手也放开了。
只是这样正好,那媳妇直接就掀开了小木头箱子,将里面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放进了那钱袋子里,随后,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直接将里面的钱抓了几把,尽数的塞进了自己的钱袋子,然后再将钱袋子塞回了胸口里面。
这个时候,那收钱的人也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却不想被那媳妇直接抢过了话头道:“这都是给我的添妆的钱,怎么?你们跟周家婆子是穿一条裤子的嘛?连我的嫁妆也想黑下?”
人家本来就是过来帮个忙,现在出了这个事儿,谁想惹祸上身啊,连连都闭上了嘴,不再多话。而这时,那周婆子也爬了起来,火车头一样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柴火就往哪媳妇媳妇身上抽打,嘴巴里面也不干不净的说着很多混账话。
只是不想,这个媳妇也是个妙人,她非但没有申辩自己跟丁五郎的关系,反而推开这周婆子冷笑道:“那是我远房的表哥,看着我嫁到你们家过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才给我的钱补贴,我可是告诉你,老虔婆,你以后再敢这样跟我撒泼,满嘴喷粪,我就找我表哥来弄死你!”
不得不说,这个媳妇实在是个聪明人。而这些村民也没有怎么见过世面,不过是一辆马车就已经将他们给唬住了,那周婆子站在了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那马车,在看了看那媳妇的样子也不像是再懵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胸口了这口气憋得她难受。
想当年,米三丫在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于是,几下子,这周婆子便眼白一翻,直接厥过去了。
这下子又是一通的乱。
而坐在马车中的几个人早就因为这场闹剧笑得腰都弯不下来了。丁小桥忍不住拍着说:“想不到这个媳妇也实在是个妙人,她居然那么能顺杆爬,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丁五郎也是点头:“若是个简单的人物,哪里能制得住这周婆子呢?”
大家的热闹都看得够了,只觉得这一路上的那么多年的颠簸全部都值得了,便直接让抱石赶着车回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看见他们的马车走了之后,那周婆子又嗷的一声从炕上爬了起来,继续跟媳妇厮打起来。
当然,这些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丁小桥知道了以后这周婆子的日子不会好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出来这么多天,这大概是丁小桥觉得最欢快的一天。到了四海客栈,抱石将踏脚櫈放下,等着几个人下了车,就准备去停车了。
而几个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进去客栈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冲出来了一个人,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冲到了丁小桥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丁小桥的大腿。
丁小桥大惊,而就在下一刻莫思归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人背后的衣服,只是这么轻轻巧巧的一丢,就将那人直接丢出去了老远。随后他厉声冲着站在他们身边准备伺候他们的一个小二道:“王光!你们这是怎么看得门的!”
那个王光也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被莫思归这么一吼才回过了神来,他连忙上前就看那个被莫思归丢出去的人。只是这看了一眼就怒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管任何人,丁小姐都是不见的!”
丁小桥这被人点了一下名,也觉得奇怪,就一边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一边看向了那边的地上。只看见在那都是冰碴子的路上,趴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大概因为莫思归刚才那一下子实在是没有控制力道,她已经被摔得没有回应了。不由得,丁小桥微微皱眉,她看了莫思归一眼,莫思归了解她的意思便对着王光说:“还不去找个大夫来给看看,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包点银子打发了。”
王光连忙点点头:“知道了,当家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子忽然就醒了过来,她张开了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殷红的血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面上,即刻就显得污糟糟的让人心烦。她却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难受,只是抬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丁小桥喊道:“七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家丁姨娘吧!”
这句话似乎已经花掉了这女子的全身的力气,只是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再也没有了力气,直接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丁小桥被这一声凄厉的喊声叫得心里一颤,如果说她并不认识这个丫头是谁的话,那么这个丫头说得话的人是谁,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了。在丁家只有一个姑娘被嫁出去做了姨娘,这是丁家的耻辱,更是丁小桥永远都不想承认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承认觉得耻辱就会消失掉的。丁小桥真想抬脚就走,可是,看着那个丫头拼死的样子,又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走了,实在是对不起这个丫头一片苦心。
说实在的,她对于丁小房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毕竟她们就没有怎么相处过,要说感情肯定是不如丁小阁和丁小梁的,但是,望着这个丫头的样子,丁小桥却又不免有了几丝心软。
她往前走了几步,可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罢了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丁家的女儿,就算看着这个忠心丫头的面子上且看看吧。她叹了一口气,实在觉得自己没用。
就在她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丁五郎忽然开口道:“如果你心里已经有了犹豫,那就不要在坚持拒绝,否则日后你会后悔的。”
何尝不是这个道理,丁小桥有些无奈,自己便是这样,总是不能在最该狠下心肠的时候狠下心来,她抬眼看了看那个已经被王光抱起来送进了客房的丫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对莫思归说:“找个好点的大夫吧,让她快点醒过来。”
莫思归伸出手拍了拍丁小桥的肩膀:“没有那么大的负担。父辈是父辈的事情,你是你的事情,自己觉得痛快就好。”
这话算是给一直动摇个不停的丁小桥的内心打了一只强心针,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是下了决定。而这个时候,去停车的抱石也回来了,她转头就对抱石说:“你去查查原来一个在平城做什么官的姓汤的人家,现在是不是来永昌县了。”说到了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他们家,应该有一个姓丁的姨娘。”
抱石是杜开霁成为了莫思归之后才跟着来丁家的,自然是不清楚原来那些弯弯绕绕,听着丁小桥说了这个话,他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答应着便下去打听了。
倒是丁小桥一直站在门口,望着那泥水地上丫头留下的一摊子的血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望着那个丫头现在的境况,便已经能猜到了丁小房的现在的处境。
同样都是丁家的姑娘,却因为自己的选择最后变成这副样子,丁小桥抬头去看天,晌午还敞亮的天空现在又变得乌压压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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