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对于老百姓来说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的吃饭下地干活开店,无非就是走路什么的得绕路,不能走正街,更不能到指云寺去,反正是要避嫌嘛。而至于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没有一个议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知道但是却谁也不敢说得,总之,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是和平日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只不过当丁小桥站在聚百味的门口朝着指云寺方向看去的时候,看见一片旌旗招展的样子,这可跟往日里指云寺那里肃肃穆穆的样子大不相同,倒很像是一下子过了年一样,到处都是喜庆的样子。
指云寺里面,禅声阵阵,嗡嗡嗡的一阵阵的传过来,好像是从天上而下来的声音一般,带着一种荡涤人心灵灵魂一般的力量从那遥远的山上慢慢的蔓延过来,荡漾开来。
丁小桥坐在聚百味门口,听着那从远处传来的佛音。其实,那佛音是从高山上下来,到了镇子上并不能听得太清楚了,可是,还是会让人感到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街上、店子、各处能走人的地方,都可以看得见有不少的老百姓都双手合十在那里叩拜,甚至有很多人还买了不少的香,插在了街道地砖的缝隙里面。
一时之间,这街道之上也蔓延开了那淡淡的香火气息,丁小桥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中也变得圣洁起来。
冗长的佛理一直到了下午才结束。
因为皇帝来的缘故,其实是很影响生意的,这几天,不要说这街上其他家的生意了,就连聚百味也是生意淡了不少。所以,今天的丁小桥很早就回家吃饭去了,吃完饭了,见天色正好,甚至还爬到了床上好好的睡了一个午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她躺在床上,身上软绵绵的、懒懒得不想动,脑袋里正在盘算着是起来了,还是继续躺在床上躲懒呢,白芷急促的脚步声就在屋里面响了起来。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平日里家里的下人们还是学了不少的规矩的,就好像是走路的声音,那一定是不能发出来的,平日里白芷是做得最好的,走起路来从来只看得见她的裙角动荡,却一点看不见裙摆动,也根本就听不到声音。
今天这么急促的声音,甚至已经发出了清晰的脚步声还真是少见。
丁小桥翻了一个身,朝着外面,撩起了帐子,对着已经快走到她床边的白芷就打了一个呵欠道:“什么事啊,白芷,匆匆忙忙的。”
白芷看起来是小跑过来的,虽然身上的衣服穿得薄,可是额角上还是渗出来了薄薄的汗珠来,她先是就自己今天的忙乱向丁小桥赔了不是,随后不等丁小桥说别的话,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姐啊,快点起来吧,有一位宫里的内侍过来传召,说是皇帝陛下要见老爷和您呢!”
“什么?”丁小桥这打呵欠还没有合上的嘴,生生的被逼得流出了眼泪,她揉了一下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啊?”
白芷连忙上前就挂上了帐子,又招呼了下面的小丫头过来赶快打水的打水,选衣服的选衣服,自己则连忙将丁小桥从床上给捞了起来。一边摆弄她一边说道:“是一个宫里面的小内侍,我看年纪不算大,过来府里面传话,说是,皇上传唤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过去呢。”
“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丁小桥其实挺紧张的,毕竟这也是第一次见这么高身份级别的国家领导人,自然多有忐忑。
“不知道,不过我看那小内侍的脸上倒是带着几分喜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白芷虽然平日里老实,但是能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丁小桥身边,除了他们一起长大合得来之外,更重要得是,她很会察言观色,这揣测人心思得本事尽管是不如紫苏,但是在丁小桥的院子里也是独一份了,所以,她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见了那个内侍了?”丁小桥倒是奇怪了,一般白芷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从来不会在外面走,怎么就会遇见了一个传召的内侍了。
“刚才太太和老爷将我叫去了,说是让我来叫你,我便抬眼看了一眼,挺年轻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吧,看人笑眯眯的,我看不会是坏事。”白芷老老实实的回答。
丁小桥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脑子就开始想,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如果不是坏事的话,会是什么好事?
“莫思归呢?”
“莫先生一大早就没有看见,不知道上哪去了。”
现在家里面稍微懂一点政治,能揣测上方心思的人都不在家里,就连莫思归也不再,丁小桥忽然就头疼了。白芷最是知道丁小桥心思的,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就安慰道:“小姐,定然不会有事的,我们家那么规规矩矩的,哪里就会碍了皇上的眼呢?”
说起这个,丁小桥就忍不住叹息:“是啊,我们家是老实,可是姓丁的也有不老实的啊。”
好吧,白芷没有话说了,确实如此,就在这上河镇不是还有一个翻了错的丁家吗?
因为是见皇帝,不能穿得太素净,可是也不能穿得太鲜亮夺目,皇帝是来祭拜先祖的,要是自己穿红着绿的也实在是不像话,最后,丁小桥穿了绿衣白裙,头上只是带着几股不张扬的银簪子,还有一只莫思归给她的蓝玉簪子,又在发髻边带了两朵用米粒大小的珠子穿成的珠花,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坠子,腕子上则带着一只银镯子一只玻璃镯子。
打扮好了对着镜子一看,她这一身虽然素净了一点,但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却好像是一只摇曳生姿的水莲花一样让人清凉。
出了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丁修节已经打整好了自己,穿着是簇新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宝蓝色方胜帽,身上穿着同色的提花缎的袍子,就跟一般的生意人一样,不出挑,也不落人眼。
而白芷说得那个小内侍就站在树荫下面笑眯眯的跟着丁修节说话,丁小桥走上前,跟他行了一个礼,那小内侍并不打量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冲着丁修节问道:“这是丁小姐了吗?”
丁修节连连称是,那内侍见人没有错,便带着两人出了门,外面是有马车的,父女两个人上了马车坐稳之后,那小内侍也跟着上了车。这小内侍模样白净,不过面貌不不算出众,只是那一双眼睛随时都笑眯眯的,给人看着都觉得亲切。
上了车之后,那小内侍先给他们讲了讲一会见了皇帝要有什么规矩,比如要怎么称呼,要怎么说话,要站在哪,跪在哪儿,如此这些琐碎的时候之后,便又安慰他们说:“陛下最是和善的人儿,你们不要担心。”
说罢,他就转过脸去,不再看丁家父女,静悄悄,脊梁笔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开口。内侍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可是丁小桥却觉得自己要憋死了,她看了丁修节一眼,发现丁修节一直偷偷的用手帕在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还时不时的偷偷的打量着那个小内侍,看起来和自己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过了好一会儿,丁修节到底是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这位公公,皇上让我去做什么啊?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事情啊?你透露一点点,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刚才丁修节就已经给这小内侍塞了银子了,这小内侍却并没有那银子而嘴松了,只是望着丁修节笑着说:“丁老爷,咱家就是一个跑腿的,皇上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其他的哪里知道呢?”说道了这里,他的目光朝着丁小桥的方向看了看,便又多说了两句:“不过,陛下最喜欢就是这田园风光,今天很是高兴。”
说完这些之后,这小内侍就真的是把嘴巴闭得紧紧得,连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不过能听到这些也算是好了,丁小桥还是比较会听话的,虽然表面上这内侍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实际上已经跟他们说,不是坏事,说不得还是好事呢。
一说起是好事,丁小桥的心又开始不争气的乱跳了起来。
要知道能被皇上记挂起来的事情那不论是好坏都是要人命的啊,坏事,登时能要了人的脑袋,可是好事呢,说不得也让人将这祖宗十八辈的福气一次性都得了。
就在丁小桥不断的惴惴不安的掂量的时候,那马车就已经到了,内侍先下了车,随后是丁修节,其次是丁小桥。接下来,内侍带着两个人朝着山上下的一个巨大的、装潢华贵的良棚子里走去。
还没有到凉棚之前,内侍停下了脚步,丁小桥和丁修节也跟着停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都不说。
那内侍便去回话了,没有一会儿的工夫,那内侍又出来了,跟他们说道:“快些来,陛下要见你们。”
丁小桥的心登时就乱跳起来,砰砰砰的,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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