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那一大一小两个全身挂满植物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走进工作室,果然发现他们两个在里面,始作俑者此时正在取头上的花环,跟工作人员说不拍了。
宁想不懂好好的为什么不拍了,他穿着这树叶装正觉着新奇呢,拽着妈妈身上的花朵问,“妈妈妈妈,不是说好等爸爸来一起拍的吗?”
“乖,爸爸生气了。”她的模样,俨然一个犯错的孩子,和一脸茫然的宁想站一起,就是两个孩子。
宁想明显很失望,“那不拍了?”
阮流筝摇摇头,“不拍了,回家去,爸爸要发火了。”
宁想吐吐舌头,在他的成长历程里,爸爸很少发火,可是一旦发火,就是很可怕的事情……
偷瞄一眼爸爸的神情,果然很可怕。
“妈妈……”他轻轻扯一扯她的花瓣,“不怕,想想帮您,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咳咳……”阮流筝忽然觉得自己是妈妈,妈妈的威严遭到了质疑,“谁说我怕了?我才不怕你爸。”
宁想嘻嘻一笑,他才不信呢,妈妈的样子就和他犯了错听见爸爸回来的脚步声一样一样的……
两人对话间,莫名感觉到压力渐渐逼近,不约而同抬头一看,便看见他们口中正在谈论的人黑着脸走到了面前。
“爸爸……”宁想叫了声,也被爸爸的表情给吓住了,不过没有忘记跟妈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承诺,扑倒爸爸身上,抱住他的大腿,“爸爸爸爸,妈妈肚子里有弟弟妹妹,您别生妈妈的气,生我的气吧!”
“……”阮流筝简直想说,宁想,真够义气!心里给宁想竖起了大拇指,可是,当然不会让宁想这么个小人儿来替自己背锅,马上把宁想拉了回来,俯身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下,“宁想乖。”
而后搂着宁想的小肩膀,几分气弱地对他说,“我……没想到你会把急诊叫来……”
“……”没想到!没想到?他对她和宝宝有多上心!她没想到!这事儿搁谁不是满腔怒火?
他打量着她。
因为他曾说过不喜欢她卷发,她当时没给他好脸,但是之后却是真的没有再烫过,这近两年的时间,染色后的头发黑色部分越长越长,因为怀孕,她更是剪掉了一截,剩下的头发堪堪只到肩膀,差不多全是黑色了。
她肤色原本就甚为白皙,从前二十出头的时候,白得近乎透明,多年后再重逢,虽仍然肤白如雪,但总归不如青涩时通透了,再后来去戈壁、怀孕孕吐,肤色又暗了几层,然而孕吐之后的这段日子大补特补的,非但渐渐将她补了回来,而且肤色脂光柔腻,更多了几分风韵。
此刻的她,黑发垂肩,全身被花瓣绿叶簇拥着,绿粉两色原就是春暖花开的视觉,衬得她如枝头初开的桃瓣,当真唇红齿白,数不尽的娇柔妩媚,再加之她心虚而怯怯的表情,一双眼睛眸色不定,潋滟处,只觉灵光乱溅。
尤其,和宁想抱做一团,更生好些我见犹怜之感。
他起伏的心思渐渐沉淀下去,目光凝在了她脸上,她绯红的唇和颊上两抹胭脂色吸引了他,刚刚沉下去的心潮又开始翻腾咆哮。
阮流筝和宁想看着他的脸色不断起伏变化,心里的惧意也随之起伏上下。
她暗暗恼了,“有什么话就说啊!该骂骂,该训训!”黑着脸一声不吭什么意思?这就跟审判差不多,迟迟不判吊着人的心,让人忐忑又不安,要杀要剐要死要活早早说了,心里反而坦然了……
他依然沉默着,转身走了出去。
阮流筝看看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抿抿嘴,跟了出去,他的意思,她猜测着是有话去外面说,嗯,他不是一个当着外人骂她的人。
走到外面,果然见他颀长的身影就在前面等她,虽然比从前壮了一些,但是跟大多数人比起来,背影还是那么帅。
她暗暗摇头,此时此刻,她都是砧板上的肉了,她还在这花痴什么!
默默走到他身边,等着挨批。
他转过身来,盯着她,再次盯得她不自在了,才听得他严厉地问她,“你自己开车来的?”
“没有……”她怎么还会自己开车出来?怎么敢自己开车?她肚子里这俩货精贵着呢,“司机送我和宁想来的,送到后我让他回去了,反正你要过来……”
“你就那么吃定我,我一定会过来?我都说了不拍了!”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真是废话,她根本早就计划好了要骗他过来,怎么不是吃定他?
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
“想说什么?说!”他倒是发现了她的欲言又止。
她还是动了动唇,却道,“说了你会骂人啊!”
“说!”想了想,又补充,“我不骂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你不是来了吗?”
“……”话说他真的想骂人!伸手抓着她手臂将她拎过来,另一只手去擦她嘴上的唇膏、脸上的胭脂,“跟你说过多少次,化妆品不要再用了!更何况是影楼的化妆品……”
他擦了好几下,却什么也没擦下来。
正诧异,被他擦痛的她摸着自己的脸抱怨,“你给我皮都搓下来了!我哪有用化妆品!”
他也发现自己错怪她了,他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指,又看看她,原来这唇红齿白胭脂色还真是她本来的样子啊!看来这段时间真的养得不错。
她以为他还在生气,去拉他的手,“好嘛,就算我错了!可我又没叫你救护车,你不能把这个责任也压我身上!”
“那压谁?”他的手被她牵引着,放到了她肚子上,“我吗?”
“本来就是你智商欠费!”她轻轻嘀咕,而后又吐了吐舌头,这个动作跟宁想如出一辙!
他正在感叹宁想这个家伙的影响力,指尖却感受到了她肚皮上的蠕动。
“看,宝宝也同意我的说法,正举手赞成呢!”她眨眨眼。
他宠爱宝宝,宠爱到没有下限,可是不代表他傻,现在宝宝就能听懂她的话,举手赞成了?
不过,她此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怎么再气得起来?
他很庆幸,在他面前,她越来越多这样的小动作,撒娇耍赖,吐舌眨眼,无所不用。他真希望,到六十岁八十岁,她在他面前还是这副鲜活可爱的模样。
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拉着他的手去追逐她肚子里的小手小脚,几分兴奋,几分怯弱,几分撒娇,“你看看嘛,他们都在给我求情呢……也在说,要回家,要睡觉,要喝牛奶……”
手心底温暖的鼓动一下一下地,彻底柔化了他的心。犹记宝宝第一次胎动给他的惊喜,那是他生平第一回真正体验到生命的奇妙,那是他血脉的延续,基因的传承,跟他救治一个又一个病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他哼了一声,“回家?回家了还怎么拍照?”
“啊?”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径直进了工作室。
阮流筝在门外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喜滋滋地跟了进去。
工作室工作人员见他们又回来了,赶忙来接待,自我推荐,他们是如何有特色有个性的工作室,和别的摄影公司有着怎样的不同。
“好了,开始准备拍吧。”他对工作室怎样并没有太多兴趣,这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婆一心想拍照!而且一心想拍他肚子……
他盯着宁想的树叶装以及腆着的白白的小肚皮,再看看她一身花精灵的打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便黑了脸,指着宁想,“要我穿这种是绝对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就见工作人员捧了一堆兽皮状的东西出来。
他一脸恶寒地盯着阮流筝。
阮流筝无害地笑笑,拉着他的手轻轻摇。
他皱眉,“阮流筝,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要得寸进尺!”答应她拍照已经违背了他的原则了!可是不能再碰底线!
宁想围着那套衣服打转,很是欣赏的眼神,“爸爸,这个衣服好看呀!跟我和妈妈的很配!我是小树,妈妈是花朵,爸爸是猎人保护我们啊!我们是幸福的一家!”
“这是野人的一家!你给我回来!”他越来越觉得宁想这孩子跟阮流筝贴心了,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子,短短时日就变节了!
“先生,其实这套衣服还好了,并不是你想的那种野人装,它比较童话化,很适合拍亲子装的,拍出来效果特别好,不信您可以看看我们的模特照。”服装助理把衣服展开来。
另一名助理则把模特照翻开给他们看。
阮流筝早已经看过的,这套衣服也是她选的,很喜欢这种丛林仙踪的感觉。知道他不乐意,拉着他的手臂继续摇,“哎呀,帅的人随便怎么穿都好看啊!你比这模特帅多了!穿起来肯定好看!从来都是你衬衣服,不是衣服衬你你知道吗?凡是你穿过的衣服,那都是衣服三生有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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