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秧苗刚插,绿格莹莹,水格汪汪,很是喜人。但若在其中奔逃,那就要了命了。宁小葵从狭窄的田埂上骨碌滚进田地。一身狼狈,挣扎着再跑,没几步腿便陷入淤泥中,举步维艰。挣扎着拔出,又扑通跌倒,再跑再跌,如此反复,整个人就成了一个**的泥人。
后面的乡亲很快杀到,最先一个大汉,抡起木棍就是一下,这下直打在宁小葵后背上,将她才挣扎着起来的身躯又砸了下去。立时,后来的乡亲围上来,一顿拳脚。
宁小葵脊背受伤,再也爬不起来,只得整个身体蜷缩起来,抱住头脚,尽量护住要害,减少伤害。不想再逃了,逃也逃不掉了,不如挨一顿胖揍算了。
一开始还浑身疼痛,后来便疼得麻木了,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正当她被打得昏天黑地时,冲过来一队人马。“闪开,闪开!”凶神恶煞的家丁瞬间驱散殴打宁小葵的乡亲,将她像条死鱼样从水泥中拎起,掼在一个人的面前。
下巴被用力捉住,宁小葵勉力睁眼,一张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住杀气的脸,牛牡丹!
“贱人,果真是你!”牛牡丹眼中戾色一闪,一记耳光打来。
血蜿蜒而下,脸面顿时红肿起来,五指宛然。
“呸——”宁小葵一口血水吐其脸上,嘶声道:“你杀了我吧!”
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远远比落在其他人手中更狠,宁小葵悲哀地知道自己没得好活了,不如来个痛快的。
“贱人!”牛牡丹大怒,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打来。
啊——宁小葵一声怒号,整个脑袋如炮弹般撞向牛牡丹,牛牡丹没料到被人打得如死狗般的女人还有如此爆发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顶了个屁股蹲。
“给我打,往死里打!”牛牡丹恼羞成怒,一指宁小葵下了死令。
雨点拳脚又再次落下,刚才是淳朴的村民,又顾忌她是个女人,下手还是留情的。如今碰上这恶女的恶奴,那真的是往死里打。
宁小葵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发了疯般用双拳自救。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她脊背和腿都受了伤,方才又被暴打一顿,体能已降到了极点。而恶奴人多势众,又是训练有素的,加上恶女牛牡丹时不时来上一鞭,宁小葵根本无法抵御。但尽管这样,她癫狂凶狠的战意也重伤了不少敌人,让敌人胆颤不已。
乱斗中,有人一拳砸在了她的太阳穴,她脑中嗡了一下,世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小姐,她昏过去了,不能再打了,要不然打死了小侯爷那不能交代。”身边家丁队长模样的人进言道。
“哼,便宜她了。都住手了。”牛牡丹示意别打了,俯身看宁小葵,见她死一样躺在烂泥里,活像一只被人打残了的狗,心中大为爽利。忽见她的一只腿绑着绷带夹板,一个恶念陡升,一咬牙猛然对着它跺了下去。
像僵尸跳一般,昏迷中的宁小葵整个人暴目坐起,撕心裂肺的一声叫,本能地要去护疼,牛牡丹抡圆了就是一鞭子抽下,鞭子破衣咬肉,顿时血肉模糊。宁小葵来不及再叫一声,再次倒下,浑身开始抽搐。
“把她用麻袋装了。”牛牡丹低喝道。
家丁立即有人拿脏兮兮的麻袋过来将宁小葵装进去抓紧。
“贱人。”牛牡丹犹不解气,上前又踢了一脚。
突然,路上一阵马蹄声急如骤雨。
马背上一人高而挺秀,红色底袍金色铠甲,血色披风猎猎而飞,月光照在他清俊秀逸的面容,玉色生辉,星光流转,让人只望了一眼便挪不开眼。
“小侯爷来了。”队长急忙在牛牡丹耳边低语。
牛牡丹早已看得骨头酥麻,“宜安城第一美男果然名不虚传!”
马儿一声鸣嘶,小侯爷勒马跳下,蹙眉道:“牛小姐?”
“正是小女。”牛牡丹暧昧一笑,眨着眼睛放电。
“她在哪?”小侯爷急切问道。
牛牡丹的眼睛即使能放出一万伏电荷小侯爷也是瞎的,因为他此时心思全在宁小葵身上。今夜是他在宫中当值,父亲命人递消息进宫说牛德胜的女儿牛牡丹发现了宁小葵的行踪,他心狂跳不止连假都未告跳上马疾驰出城。路上碰见了牛牡丹留守的家丁一询问得知吊脚楼起火宁小葵水遁而走的结果。急忙又沿着宁小葵落水后有可能逃往的方向找,兜兜转转最终也来到了五里坡。
“她是谁?”牛牡丹上下露骨打量着他,随口笑问,“你的逃妾吗?”
小侯爷十分厌恶这种丑的一逼,却十分好色见漂亮男人如同苍蝇盯臭肉的女人,听她口中还在说什么逃妾,越发不悦。父亲为寻找宁小葵张贴了她的画型,结果好事的民众添油加醋闹得是满城风雨,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她在哪?”他皱眉问出了第二遍,眼眸开始清冷。
“她抢我的男人,被打死了!”牛牡丹呵呵一笑,挑衅道。
“你说什么?”小侯爷浑身一颤。
“呵呵,开玩笑的啦。小侯爷要的人,奴家怎敢造次,王峰,将人呈上了。”皮笑肉不笑,牛牡丹吩咐家奴队长。
一个麻袋如货物般掷在小侯爷眼前,小侯爷的瞳孔瞬间一缩,面色开始发白。
“替小侯爷解开。”
“是。”
如倒垃圾一般,麻袋滚出一个人。一个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残了腿的人,从湿透了的身体还在微弱起伏的胸膛依稀可辨是个女人。
小侯爷面色如死,他伸手过去,手发颤,去抹那张脸上的泥水。
当宁小葵惨白的脸露出来时,小侯爷听见自己喑哑地叫了一声,这声音,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不堪重负的颤栗声。
他抱住了她,浑身神经质地抖颤。
记忆中那个刁蛮任性离经叛道的女子,那个古灵精怪整死人不偿命的女子,那个与他曾经纠缠蚀骨恨之入髓的女子,那个可以为所爱之人拼却性命的女子,那个骄傲如山被人误会也不屑置辩的女子,曾经那么鲜活明亮,欢脱张扬地活在他的生命里,可为什么短短四天之后,再见面时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人鬼不像,遍体鳞伤,支离破碎的躯壳?!
抱起她,他忽然觉得她的身子轻如一片羽毛,风来了便可吹散,抑或是一片雪花,阳光来了便可融化。
“你就这么带她走了?”牛牡丹冷哼一声,拉住了他。
心中很是不爽,不是说这贱女人是姬家的逃妾吗,怎么小侯爷看起来很在乎她?
“滚开。”冷玉如冰一语,小侯爷霜寒着脸撞开她的肩膀大踏步而去。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侯爷吗,又不是王。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活该戴绿帽子。”吃了亏,牛牡丹不干了,破口大骂。
小侯爷骤然回首,冷眸如电,袖子一抖间,一道凌厉的光芒射来。牛牡丹大惊急躲,袖剑贴着她的鬓发堪堪射出,一道血痕火辣。但这足够让牛牡丹惊吓的了,喋喋不休的嘴立即闭上,脸色白得可怕。
仿佛抱着一尊易碎的琉璃,小侯爷步履维艰。月光透下,他的脸灰暗而麻仁,沉郁如山。
一道影子急速如白练而下,仿佛夜半阴风朔扬的妖,白裳飞舞,落地化成了绝世清仪的璧人。
“把她给我。”斑驳的月色下,金色的面具掩映在白色披风的帽子里,双眸冰晶如玉,夜风撩动了他银色暗纹的白衣,阴幽,魅暗,冷寒。
“我想她并不喜欢当你的棋子,大祭司。”小侯爷直直地盯着他,清冷而气幽。
“我想她也不喜欢做你的妻子,小侯爷。”大祭司冷冷讥诮。
“喜不喜欢是她的事,作为丈夫,我必须要做的事便是让她好好活下去。”似在向别人宣誓抑或在给自己催眠,小侯爷一字一字道。
“怎么,她与你从前的种种,身背两条无辜的人命以及肚中的孩子,你都全盘接受了?”大祭司嗤然冷笑。
小侯爷身子一颤,脸色幽愤异常,显然这话狠狠击中了他。“你好像知道的很多,但是我告诉你,这是我跟她的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半点关系吗?”大祭司喃喃一语,陡然魅然勾唇而笑,“如果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又当如何?”
“你住嘴!”小侯爷的两颊涌上两抹毒红,戛然嘶叫,“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你。”
“妖孽是吗?”大祭司一声长笑,“可是你杀了他,小侯爷,她不会饶你的!”
“还是那句话,那是我和她的事。”小侯爷咬牙切齿道。
一片汹涌的黑潮瞬间涨上了大祭司的冰冷的眸眼,双袖真气鼓荡如风,长发猎猎飞扬,“小侯爷,女人需要用拳头来保护,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就承认那是你和她的事,我无权置喙。”
“女人需要用拳头来保护,说得好。不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另一种意思,女人更需要用拳头来抢的!”夜色里一人冷冷戏谑,如鬼魅般飘荡而来。
“你倒是阴魂不散。”大祭司挑眉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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