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明亮,看守严明,壮丁们被押进了一个方阵内。不一会,一张太师椅抬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大马金刀坐了下来,鹰隼的眸子扫视一下方阵内的壮丁,目露寒光,想来应该是这个工程的主事。而他边上站着的是一队手持皮鞭的俱是满脸横肉的监工。
气氛立即紧张窒息起来,老百姓历来怕官兵,这下更是瑟缩着满面惊恐。
男人身旁,一个长着对老鼠眼一脸奸诈小个子出列,开始喊话。
大致内容是工事紧急,大家要勤快干活,谁若偷奸耍滑绝不轻饶云云。训完话,便是分配工种。姬宁二人光头外加那个娃娃脸少年都分在了一起,工作是推车运石头。
工种分配完已到半夜了,壮丁被赶着去帐篷内睡觉,说卯时起来干活。 众壮丁又累又困,横七竖八倒地就睡。
光头上前靠踢靠骂,打下了一片空地,然后招呼宁小葵过来睡。而那娃娃脸少年也厚着脸皮蹭过来。
宁小葵赶了一天的路也累够呛,爬上来,顺势四仰八叉睡下。小侯爷踢了踢她的脚,示意她给他腾点地,宁小葵装死不动。
小侯爷毫不客气地拎她的耳朵。
宁小葵立马叫出声,光头赶上来就是一拳,“擦,你敢欺负我老大。”
小侯爷冷笑一声,一拳亦刚烈而出,两拳头相击,碰——一声,光头立即痛叫,翻滚了出去,嘴里疼得直吸气,手不停地甩。很明显,他与小侯爷武功的差距,不是差一截两截的事儿。
“老大……”光头万分委屈道。
本来“嫉恶如仇”的宁小葵却此时蔫了下来,不但让出一席之地,还摸摸光头发亮的脑袋,叹息着教育道:“光头,我们现在打不过他,因为你老大我腰闪了还没好。不过你放心,等我好了一定帮你狠揍他一顿,现在咱先吃点亏,乖,听话,睡吧。”
“老大,我不放心他睡你身边啊,万一他晚上兽性大发怎么办?”光头痛心疾首道。
宁小葵呵了一声,果然是自家兄弟,想法都是出奇地雷同。
那边的少年正竖着耳朵听他们扯皮,听到这一句,上上下下瞄了一眼小侯爷,眼神立即暧昧起来。
稻草发出一阵窸窣之声,已躺下的小侯爷冷哼一声道:“你若不放心大可以不睡,看着我。”
“老子我还真有此意。看死你个小白脸!”说着,光头爬过来盘腿而坐,睁大牛眼,盯着小侯爷。
小侯爷懒得理他,侧卧而睡。
“别闹,光头,睡吧,明天还干活呢。”宁小葵闭着眼嘟囔道,她实在困死了。
“不,老子就看着他。”光头很固执。
好吧,那就看着吧,宁小葵大大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睡了。
起初光头两眼放着绿光,盯着小侯爷就像透明的X光,把小侯爷里里外外透了个通明,但是没到半个时辰,咕咚一声就栽下去,鼾声大起了。
鼻息浓浓,帐篷内一片死寂。倏然,娃娃脸少年睁开了眼,迅速凌空一个翻跃,悄无声息就出去了。
第二天,最艰苦的一段日子来临了。卯时出工,亥时休息,工地上一天十六七小时的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简直将人累成了狗。尤其那些如狼似虎的监工,根本偷懒不得半点,因为才偷个鸡皮鞭立马就招呼上来了。
中午吃饭时,才得空休息了一阵。
四个人靠着推车吃干馒头。
宁小葵看着那高而巍峨的城墙发呆。
“咳咳……”少年吃馒头噎着了,站起来道了句“我去找点水去”就离开了。
光头立即凑过来,低声道:“老大,今晚要进城吗?”
“妈蛋,守卫挺严,进去有点困难。”宁小葵咬了咬唇道。
“那怎么办?”
“最好能找个机会混进城。”宁小葵道。
“今晚会有粮车进城。”身边的小侯爷不紧不慢地咽下一口馒头,抬了抬眼皮道。
宁小葵忽然挑了挑眉看向他。
小侯爷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嘴角微抽了一下,继续吃他的馒头。
“老大,小白脸的话不能信。”光头满含怀疑之态。
正说着,少年回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一碗水,递给了宁小葵。宁小葵道了声谢,喝了。少年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出去弄水,看到从城内出来一个将军,正指手画脚对着主事吩咐着什么,我好奇悄悄靠近,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光头立即来了兴趣。
“他说今晚三更有十几车粮食要进城,但是粮道因为骑兵长期训练,已被马蹄踏坏,让主事马上派人修缮。”
宁小葵不动声色地乜了一眼小侯爷,沉声道:“你把这消息告诉我做什么?”
“我在想要不我们主动提出去修路吧,或许能轻松点,这运石头死累死累的还伤手,你瞧……”少年伸出已经有血口子的手给宁小葵看。
“你说得没错,我的手也受不了,走,我们去跟主事说说好话,让他派我们去修路。”宁小葵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同他的话。
“那敢情好。”少年立即一跃而起,开心道。
玄夜,三更,月色正好。
月寒城外车轮滚滚,马鞭响彻,过来十来辆马车,车上满载食粮。
突然,最后一辆车车轮哐当一下撞上了一块石头,车厢晃荡了一下,一袋粮食掉在地上。
眼见着前面的粮车都好好通过了,怎么到了自己这就倒霉了。赶车的士兵窝着火下车踢走石头,然后撅屁股搬起那袋粮食用力扔上车,骂骂咧咧又爬上马车。
两道黑影迅速闪出,很快钻车底消失不见。
轱辘辘——马车再次启动,很快又追上了前面一辆。
月寒城城门口的士兵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沉闷的粮库大门支支扭扭被打开,粮车了进了一个大院子后停住了,然后有人招呼着卸粮。
一顿饭的功夫,粮车一一卸下,然后有官兵吆喝着兄弟们辛苦一起喝点小酒去,于是说笑着,一干士兵走得干干净净,只听得门哐当上了最后一道锁。
很快,一辆马车底下有了动静,最先吃不住的是宁小葵,啪叽就摔地上了,然后是小侯爷。
两人车底钻出,宁小葵手搭凉棚,四下看,妈蛋,路痴啊,大将军衙署怎么走呢?
小侯爷一扯她的链子,径直向一墙角而去,然后抓起她,提气,上墙,翻越落地,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宁小葵揉揉腰,她的腰虽已大好,但还没好利索,一动起来还是会有点酸楚。
边揉腰边四下打量,见此地亭台楼阁,曲水谢桥,好一处幽静意态的所在,不禁嘀咕道:“这什么地方,这么漂亮?”
“这是大将军衙署的后花园,大将军荀子安的住处。”小侯爷淡淡地道。
“你怎么知道?”宁小葵禁不住问道。
“我以前在月寒城服过役。”小侯爷答道,忽偏头看向她,月光下,他清颜如雪,眸光微凉,薄薄的嘴唇,流光水月,噙着一抹勾魂的冷诮,“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怪不得他对这里的一切这么熟悉,宁小葵心中了然了,但听到他最后一句反诘,心中就莫名来气,嘴唇一撅,哼了一声,立马又傲娇起来。
见她主动搭理他了,小侯爷心内一扫阴霾,打开话匣,娓娓而道:“荀子安是个儒将,为人仁义,所以很得人心。但不善用人,对于部下也过多纵容,这就是最近几年红蓼国的军纪松散败坏,士气不振,经常吃败战的原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样无能的主将,必定累及全军,朝廷为什么不换了他?”宁小葵撇嘴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小侯爷意外道,“他是太后的父亲。”
宁小葵心说,她哪知道?
“管他是谁,将军老爹在他手下任将,他的事这糟老头一定知道,姐今天就去问他个清楚明白!”
“他还不是个糟老头,他今年正当四十有九,年富力强之时,听说最近还新纳了房妾,为荀家添了个丁。”
“我呸,老色鬼,纳妾男人最不是东西。”宁小葵啐了一口骂道。
她这话一出口,小侯爷的脸就开始难看了,因为清贵高雅的小侯爷大人不仅纳了妾,还一纳纳了俩,而眼前这位咬牙唾骂的还正就是他的妾!
他不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如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得很,为什么一到这女人眼里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呢?
宁小葵正骂得爽,看了一眼脸黑的小侯爷又接着补刀,“也包括你!”
“你若讨厌,我以后不纳便是了,就你一个。”小侯爷垂睫,轻声道。
“还有以后啊?”宁小葵怒道。话一出口,陡觉不对,脸色一阵尴尬,跺脚道,“啊呸,你丫纳一屋子妾也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说着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小侯爷嘴角一抽,眸子里有温软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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