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仿佛,举世静寂。
槐诗的肺腑,在本能的痉挛。
此刻,在他的前方,满怀着嘲弄、戏谑、轻蔑和鄙夷,乃至一切恶意,那干枯的老人躯壳中,散发出了一阵阵令槐诗不寒而栗的死亡预感。
“斩首?断头?”
那个老人珍而重之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就像是呵护着什么难以得到的宝物那样,轻柔又仔细,却令他的对手浑身发毛,忍不住的感受到一阵颤栗。
“倘若要了断敌人,何须那么麻烦呢?”
上泉轻声呢喃:“只要……杀魂便是!”
那一瞬,在他的手中,那一柄完整的太刀悄无声息的,化为了粉末,自扭曲至崩裂,面目全非,再无踪影。
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某种意志和魂魄所凝结出的森冷之光。
双眼无法目击,身体无从触碰,也无法感觉,但槐诗的灵魂中却分明的窥见了那足以逆反真实和虚幻的景象!
那一柄自剑圣的意志之下,锻造而出的虚无之刃。
遥隔数十米,却让槐诗的眼前一黑,就像是普通人站在巨炮的正前方,被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锁定。
被那样的剑刃所对准,完全,无法呼吸——
现在,手握杀魂之剑的老人,一步踏出,跨越了微不足道的距离,手中的虚无之刃,如清风那样,从槐诗的身上扫过。
带来了如有实质的冰冷、痛楚,被钢铁切裂血肉时的恐怖触感,被夺走生命时的绝望。
圣痕、灵魂、力量,一切都像是背弃槐诗离去了。
都像是待宰羔羊一样。
意识一片空白。
只能在绝望中,眼睁睁的看着那杀魂之剑贯入自己的躯壳,瓦解了他所有的防御,长驱直入,贯穿了归墟和天阙的重重防护。
最终,又在槐诗的灵魂之前,戛然而止。
只是一触及分,留下了来自剑道最顶端所恩赐的颤栗和阴霾,足以铭刻一生的绝望差距。
死寂之中,槐诗僵硬在原地。
眼眸之中的光芒渐渐熄灭,意识早已经陷入了空白。
胜负已分!
就在他的面前,上泉最后看了他一眼,摇头。
“灾厄之剑?不过如此。”
满怀着无法全力出手的失望和虐菜之后的满足,他嗤笑着,转身离去。
可当走出两步之后,动作,却戛然而止。
停顿。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错愕的回头。
在他身后,那个呆滞的年轻人,本应该昏死过去的对手,在杀魂之剑的震慑下彻底晕厥的槐诗。
垂落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再抽搐了一下。
在这决无意识和灵魂的短暂空白中,残存的执念依旧驱动着身体,抬起了手掌。
就仿佛,紧握着无形的手枪。
用尽所有的力气。
扣动了不存在的扳机。
那一瞬间,上泉的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就仿佛看到了槐诗射出的子弹一样,他握紧不存在的太刀,斩落。明明是并不存在的反击和格挡,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好像产生了铁刃和子弹碰撞时所迸发的高亢声音。
自那一击之后,槐诗便再无动作。
直到经过了许久,那一双空洞的眼瞳中再度浮现出隐隐的光亮,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竭力喘息着。
当他低下头,便看到了自己抬起的手掌。
渐渐恍然。
“看呀,前辈。”
他微笑着,轻声感慨:“就算魂死了,依然会有人能动啊。”
他抬起头,认真的提醒:“别对晚辈掉以轻心啊。”
上泉看着他。
在短暂的沉默中,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沙哑又尖锐,令衰败的肺腑也笑声中呛咳,震出了空洞的回音。
“很好,槐诗,你很好!”
上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意外,摇头赞叹:“只此一剑,未来的世界中,你一定会有不逊色于任何人的成就——或者,不逊色于任何人的死亡。”
槐诗茫然。
看向自己‘握枪’的手。
“这是剑么?”
“那只是工具而已,叫什么又有什么区别?”上泉满不在意的摇头,“况且,你向我所刺出的,难道不是独属于你的反击之剑么?”
就这样,他长叹着,踉跄的,缓缓离去。
走出了倾倒破碎的门外,再度,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等待许久的医护人员冲上来,再度为那一具濒临死亡的残躯戴上氧气面罩,注入维生的药剂,仔细又匆忙的包扎,修复,但是却无法阻挡上泉身上一道道绽开的裂口。
早已经,濒临极限了。
突破了极限之后,就只剩下了毁灭一途。
“省省吧,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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