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这名魔宗部众听到的最后声音。
他感到了无比的痛苦,感到无数原本属于别人的真元正随着生机生机的消失而飞快逃逸出自己的身体。
他不想死,他想不明白自己在北漠的荒原之中,遭遇过无数的凶险,甚至在许多天灾之中都活了下来,怎么会就这样死去。
只是和很多不想死的人一样,他无法抗拒死亡。
他在这样的不甘之中迅速死亡。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团破絮般往水下沉去。
整个战场彻底的静了下来。
那些北墙处的北魏军士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往后退去。
也没有新的军令发出,没有上阶将领约束厉叱。
魔宗和魔宗部众在所有的北魏人之中拥有非凡的地位,但越是如此,当这样的人见了林意会恐惧,而且在林意手中连逃脱都不能,就这样被杀死…他的死亡,便越是让这些北魏人震骇和绝望。
能够深入南朝境内的北魏军士,不管是之前席如愚的部下,还是在北魏而言都最精锐的白骨军,每一名军士都可以用真正的悍勇来形容。
为了一个军令,他们可以前赴后继的赴死。
只是这种赴死,却是基于他们的死有意义,基于他们觉得自己的伙伴最终能够替自己报仇,然后最终赢得胜利。
然而方才两名神念境的修行者都已经出手,这名魔宗部众也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两名神念境的修行者死了一个,这名魔宗部众也死了。
那现在,整个军中能够对林意出手的神念境修行者还有几个?
一个?
两个?
关键在于,哪怕再多一些,这些北魏军士都已经不相信他们能够杀死林意。
不只是普通的北魏军士是这种心情,哪怕是那些席如愚座下的高阶将领和白骨军的将领,现在都是这样的心情。
轰的一声。
林意落水,然后又重新跃起。
他的身影无比强横的从水中冲出,然后落在王平央和王显瑞的身侧。
他们三个人站在那名魔宗部众先前所在的船上,这艘船上原本还有很多北魏的军士,然而此时,这艘船却是空了。
江心洲上,杨癫微仰着头看着船上的这三道身影。
他突然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无比的苦涩,充满了无奈。
就连他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安定军心,能够杀死这名年轻的南朝将领。
他一直在为韦睿的到来做准备,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他想着的都是如何迎战韦睿。
然而哪怕这名年轻的铁策军将领只剩下了残部,哪怕他坐拥十万大军,他却已经觉得自己败了。
谁能想到,韦睿还没有来,他都已经败了。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杨癫一直很干脆。
他只是想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手就缓缓抬起。
接下来,他想要发出的,便是全军撤退的命令。
哪怕现在这座城尽在他手中,哪怕韦睿的军队还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出现,哪怕对方已经只有很少人,但是对于他而言,既然最终注定失败,在这里停留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他此时想着的,便是直接挥师撤退,退向道人城,和刑恋的军队会合,再做打算。
然而也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一声鹤鸣。
是真正的鹤鸣。
一只鹤飞掠了下来。
寻常的鹤都是白色或是灰色还有黑色,然而这只鹤浑身的羽毛却是一种独特的灰中带着深蓝的色彩。
这只鹤朝着江心洲落下。
他刚刚抬起的手僵住。
数十声厉叱声响起。
只是一只鹤,然而当它落下时,它落地附近的白骨军将领却似乎将它看成极为尊贵的人物,顿时为它清出了一片空区。
只是这只鹤一个起落,却是直接又从那片空地掠起,落到了杨癫所在的高大战车上。
杨癫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落在这只鹤爪上的一个铜管上。
他抽出了内里的一份密笺,迅速的看完,然后缓缓的呼出刚刚吸入肺腑的那一口气,他改变了主意,下令道:“困而不杀,避而不战,若是他们要突围,就让他们走。”
说完这句话,就连他都离开了这辆战车,朝着后方的营帐中走去。
……
……
人群如潮水般退开。
林意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他面前的那些北魏军士便顿时不断后退,和他保持十余丈的距离。
战斗已经停止。
北墙残存的南朝人周围,北魏军士也不断往后退去。
从小船上上来的陈宝菀等人先到了北墙,当敌人如潮水般退去,陈宝菀站立在一地的血泊和残尸之中,她看着走来的林意,感到说不出的自豪和欣喜,但是她的身体,却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哪怕亲眼看到了林意的战斗,她都难以想象,林意和这些还活着的人,面对这样的北魏大军,是如何能够坚持下来的。
先前在战斗之中,刀剑交错,元气冲击,这片地方还像是汪洋之中的一座孤岛,但等到这些北魏人退去,这些剩余的人聚拢而来,她现在所站的这块地方,却真的只像是海岸上的一块石头而已。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来。”
她从来不是不善于言辞的人,然而此时任何言语都似乎失去了力量,直到林意走到她身前不远处,对着她说了这样一句话,连他灼热的呼吸之中带着的血腥气都扑面而来时,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话来,“让他们用药。”
“这……”
王显瑞是医官,他经手过无数药物,也进过许多的库房,然而当那几名陈家的青衫修行者将随身的行囊打开时,他却是彻底的变了脸色。
“我将陈家有的,能够调集过来的,所有能够补充真元的灵药以及上好的上好,全部带了过来。”陈宝菀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这名医官的震惊来源于何处。
“陈家毕竟是陈家。”
齐珠玑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是看着这些东西,他便知道,齐家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比得上陈家了。
这和陈宝菀的气魄无关,和齐家所拥有的东西无法和陈家相比无关,因为他确定,哪怕他想和陈宝菀一样做,他家中的那些人,也绝对不会让他这样做。
“我家军师还活着,他想和你单独说些话。”一名金乌骑走上前来,对着陈宝菀和林意行了一礼,然后尊敬的对着林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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