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达过自己的赞许之后,平大师抬起手,本打算拍拍白骁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就算踮着脚尖也够不到,只好改为拍拍他的手臂,但那充满肯定意味的力道……却仿佛是直接抽在了在场观众的脸上!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平大师走到白骁摆开来的那套茶具前,摇了摇头,伸手从衣袖中又捻出几片青叶摆作一排,那指尖大小的嫩叶在半空中打着转,逐一化作精致的茶具。
“这是我最近常用的茶具,也一道送你们了吧。”
就着这套随身器用,平大师以韵律独特的身姿动作,将一罐迷离羽的精华全部融化到了清澈的茶水中,一壶清茶如泉水一般倒入杯中,再双手奉至白骁面前,姿态一丝不苟。
旁边的考生们,则如奉茶的平大师一般,姿态岿然不动。
白骁并没接过茶水,而是转头看向清月。
清月哭笑不得,但也没推拒,向平大师躬身一礼后,接过茶水饮下,片刻后,从口鼻中轻轻喷出一片淡绿色的薄雾,瞳孔中也染上了一丝青色。
平大师微微点头:“你倒是懂茶。”
迷离羽非同一般的茶叶,是专为魔道士培育的品种,品茶时自有一套讲究的功夫,清月是在实验室里见朱俊燊嘴馋时以白水代茶,虚品迷离,便学到了一点精髓。
平大师又问:“她是你女朋友?”
白骁答道:“正在努力追求。”
平大师沉吟一下:“好,那我再送你俩一道‘和鸣’吧。”
说着,老人又从衣袖中取出几片心形嫩叶,一竹筒清泉。
这一次,老人的动作快了起来,随身的茶具随着他的双手舞动,翻转腾挪,令人眼花缭乱,步骤却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片刻后,两杯淡金色的茶水被平大师分别奉向两人。
清月面色微红,仍没有推拒,并示意白骁也一起品茶。
和鸣,因为其茶叶的独特形状,温柔口感,以及通神之效,又被很多人戏称为情侣茶。更重其象征意义和文艺气息,远没有迷离羽那么珍贵。但平大师亲自挑选茶叶,亲手沏泡,意义却又不同,在很多嗜茶人看来,能和爱侣一起品这道和鸣,简直是如梦幻一般的幸福美事。
而当白骁接过茶杯,囫囵吞下茶水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平大师,这也太公平了吧!?清月倒也罢了,那白骁既不懂茶也不爱茶,他凭什么!?那么多爱茶之人,做梦都想品尝到平大师的精湛技艺,却求之不得,这个野人……就因为他有两千万银元吗!?”
面对这份质疑,平大师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一脸愤愤不平的年轻考生,问道:“就?在你眼里,两千万银元,只值一个‘就’字?那请问你出身哪个巨富之家?家中有几个两千万,舍得花多少钱买我的迷离羽?”
被问及的少年人,义愤填膺地争辩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对茶道的热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热爱?”平大师嗤笑一声,“你看起来的确像是爱茶的人,你是几岁开始饮茶的?”
年亲人腰杆笔直,堂堂正正地答道:“记事前就开始品尝家中香茗,四岁那年以茶经习字,五岁……”
“够了,不必讲你的生平。”平大师打断了他,说道,“总之,一个四岁的孩子也可以爱茶,事实上,我就是从三四岁的时候,就痴迷上了茶道,所以我最清楚不过,爱茶是一件多么自然,多么简单的事情。”
这番话,让很多爱茶之人都暗暗点头。
但下一刻平大师就话锋一转:“四岁孩子可以爱茶,但四岁的孩子能拿出两千万银元吗?”
少年顿时张口结舌,不知怎么辩驳是好。
好在旁边有人站出来帮忙:“大师此言谬矣,两千万银元的确是笔无比珍贵的巨款,但对这位白骁而言,纵不至于九牛一毛,也只是全部身家的一小部分,远不算珍惜。但大师您的技艺,在同道看来却是无价之宝,这两者之间却不可等价。”
平大师说道:“无价之宝?或许对你们来说,大师技艺是只能仰望的艺术瑰宝,但对我来说无非是片刻的专注。这迷离羽,只要茶叶和泉水充足,我一天可以泡上一百壶!但我却不信这位雪山上来的客人,一天能赚一百个两千万!从这个角度看,倒是他吃了亏!”
“这……话不能这么讲,他终归不懂茶……”
“不懂茶是罪过吗?茶道是只能在小圈子里自得其乐的禁脔吗?他不懂茶就不配喝好茶?天底下的好茶都该着让你们这些所谓懂茶的人品尝?在我看来你们那点茶道水准,和白骁也没多少区别!他再不懂茶,至少愿意花两千万银元请最有名的大师来展示技艺,你们呢?除了口头的热爱,还有什么?”
平大师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气势雄浑格调高绝,顿时让一众少年考生偃旗息鼓。
而大师说完,也不久留,乘上自己的碧玉青叶,飘然而去。
平大师走后,白骁便皱起眉头:“这茶水好苦,难喝死了。”
这句话简直像是往火药桶里丢火球,瞬间就要引爆全场。
然而就在群情激愤彻底爆发之前,白骁低头看了眼平大师留下的那壶,清月只喝了一杯的迷离羽。
“这壶茶你们谁爱喝就拿去喝吧。”
即将汹涌爆发的怒火在瞬息间就被强行打断,宛如滚滚怒涛撞到了屹立不动的海岸大堤。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感到气血翻涌,内分泌紊乱。
有心志高洁的考生仍在挣扎,咬牙切齿道:“白骁,你以为这就可以收买人心了吗?”
话音未落,有人就当先一步来到白骁面前,拱手一礼,而后一边捧起茶壶,一边满脸堆笑:“白大哥你真是豪爽大方,小弟我做梦都想喝一口迷离羽,想不到今日能得偿夙愿了。”
之后,那人动作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浅浅一杯送入口中,喉头一滚,一道青线就从口鼻中飘了出来。
“真不愧是大师手笔,谢白大哥赠茶,祝你和清月小姐百年好合!”
那人放下茶壶,一脸幸福而满足地退开几步,摇头晃脑地回味那迷离滋味。见此情形,人们只感到内心深处触发了某个机关,什么义愤填膺、求道之心都荡然无存。
“白大哥,我也要喝!”
“算我一个!”
“白哥大气!”
“白哥牛逼!”
——
骚乱持续时间不长。
一小壶茶,终归禁不起太多人分,但在考官打开考场大门的时候,白骁身边已经围拢了一群坚定的拥护者,白哥长,白哥短地叫个不停,充分展示了南方人民热情好客的传统美德,让考官看的眼皮乱跳。
无论如何,白骁的茶水只能算今日的小插曲,主题仍是红山学院的入学试,考生们随着考官走进那圆形的建筑后,发现内部空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间间正方形、足以容纳数百人的殿堂被开辟出来,其中整整齐齐码放着理论测试所需的桌椅文具,而纸质的考卷也被提前放到了桌上。
各位考生依然是按照准考证号入座,白骁前面不远就是清月,但两人还来不及寒暄撒狗粮,考官就以冰冷的声线宣布理论测试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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