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
……
王乃增回来了,不但恩俊和大头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庆贤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等文祥从宫里赶到“厚谊堂”,王乃增已看完了这几个月的邸报,正坐在“听雨轩”跟大头说上海的事。
“文老爷,您坐,卑职去沏茶。”大头急忙站起身。
“这儿你别管了,我跟王先生好好聊聊。”
“行,卑职先告退。”
等大头走出“听雨轩”反带上房门,文祥才拱手道:“云清兄,让你受累了!”
“东翁这是说哪里话,乃增不但不累,而且真是大开了眼界。”
“我又何尝不是,虽然很多事没亲眼所见……”终于遇着个能畅谈的同道中人,文祥感慨万千,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从英吉利聊到法兰西,再聊到美利坚和俄罗斯。从西夷的风土人情聊到西夷的天文地理和格物之学,聊到最后两个人忧心忡忡得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东翁,您可不能跟叶大人那样报喜不报忧,乃增以为修约之事英法美等夷绝不会善罢甘休,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定会起衅生事。”
“西夷会开打?”
“香港的那些洋商蠢蠢欲动,而叶大人不但一无所知且没任何准备,乃增以为叶大人要是再自以为是,洋人一定会开打,唯一不确定的是大打还是小打。”
文祥很清楚总是糊弄不是办法,更清楚叶名琛除了糊弄一天算一天之外没别的选择!
不只是因为洋人提出的那些条件朝廷是绝不会答应的,并且连不许洋人进入广州城这件事,都是先帝和皇上授意的。
叶名琛要是敢让洋人进广州城,或答应洋人别的什么条件,那他这个五口通商大臣兼两广总督就做到头了。
至于备战那更无从谈起,一是两广本就不太平,不但有长毛余孽,而且有土客之争;二来就算有条件备战他也不敢擅自跟洋人开战,万一这仗打输了到时候一定会因“轻起战端”被究办。
想到这些,文祥无奈地说:“我也只能据实陈奏,除此之外做不了什么。”
看着文祥有心无力的样子,王乃增禁不住苦笑道:“韩老爷这是把您架火上烤啊!”
“云清兄,你能这么说,我可不敢这么想。要是没有志行,就没我文祥的今日!不过你说得也对,他把这天大的烫手山芋交给你我,而他自个儿却躲在川黔交界的一个叫羊角四合头的地方享清闲,这日子过得不晓得有多滋润。”
提起韩四,王乃增忍俊不禁地说:“论做官,东翁您真得跟他学学。”
“云清兄何出此言?”
“我下午翻遍了这半年的邸报,关于他的只有一道谕旨,向荣和僧王也好,胡林翼和曾国藩也罢,甚至连叶名琛都三天两头上折子向皇上报捷,唯独他那边没捷报。”
“他本来就是办理防堵的,据说后来又受新任四川总督黄宗汉所托,帮着办理四川协济贵州粮饷的转运,只要防堵住黔匪,只要确保协济贵州的粮饷交到贵州官员手中就是功,无需跟向荣、僧王他们那样三天两头报捷。”
“所以说无过便是功!”
王乃增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东翁,志行不是有个义妹吗,现而今正在上海,不但没跟我一道回来,还跑美利坚基督教公理会传教土裨治文夫妇刚筹办的裨文女塾学洋人的语言文字。我劝她回来时,她居然亮出志行给她的令牌,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竟打算帮着打探夷情。”
“竟有这事!”
“志行曾署理过松江府海防同知,曾做过几个月江海关监督,在上海的官声不是一两点好,人走了茶并没有凉。个个晓得她是志行的义妹,薛焕、孙丰、周兴远等官员都把她当自个儿人,吴健彰更是把她当姑奶奶伺候,所以在那边是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洋人都觉得她是个奇女子,都对她另眼相待,您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文祥头大了,急忙道:“云清兄,志行只是把‘厚谊堂’托付给了我,并没有把他义妹托付给我,而是托付给你的。我看这事,你还自个儿写信跟志行说吧。”
“东翁,这信您让我怎么写?”
“那是你的事儿。”文祥不想招惹麻烦,也话锋一转:“提起你的事,我想问问你参不参加明年的会试。要是打算应试,堂内的事就不用管了,赶紧温习功课。”
“不考了,且不说不一定能中式,就算能中式又能怎样?”
文祥岂能不知道他所说的“又能怎样”是指文章做得再好也抵御不住洋人,凝重地劝道:“不考太可惜,不然那十年寒窗苦岂不是白受了?云清,以我之见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你还是再想想吧。”
“东翁,我早想好了,真不想再考了。”
“决心已定?”
“嗯。”
“那我找个机会帮你跟皇上求个差事。”
“东翁……”
“先听我说完,”文祥放下茶杯,紧盯着他一脸诚恳地说:“我并非舍不得那一年两千两银子,而是皇上很可能会让我兼别的差事,堂内的事又不能因此耽误,不能没个人帮我主持堂务。”
想到幕友办差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而眼前这位也不可能总跟现在这样做经制外的“厚谊堂”大掌柜,升转得有个升转之阶,不然一样会名不正言不顺,王乃增拱手道:“求个差事也行,不过这缺不能太显眼。”
文祥笑道:“我早帮你想好了,看能否帮你谋个内务府的缺,实在谋不上就谋个官学的学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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