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那管事宋老六应过之后,转身就进去了暗室,王安风既然是来这里寻这城里的地头蛇帮忙,自然得要遵守他规矩,看了看那镶在墙壁一侧的暗道,收回视线。
周围那些往日里凶巴巴的赌坊护卫们热络而讨好地给他清扫出能够容身的地方,然后沏了好茶,恭恭敬敬送上来。
尤其送茶那人,便如同面对着一只闯入自己老鼠窝的大黑猫,战战兢兢,走一步抖三下,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其一个不愉,便将自己等人抓去扔到刑部地牢,换了功劳簿上的一笔进账。
若是按着王安风本性,自然不愿让人难堪,但是现在既然做了江湖豪客的打扮,对面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不肯露出破绽,当仁不让坐在主位。
端起茶水,慢条斯理吹了吹,旋即抿了一口,竟似半点不担心在里面下毒。
他自己知道是有药王谷混元体功夫在身,百毒不侵,这些赌坊中的武者却道他如此淡然,显然是艺高胆大,无所惧怕,心中更添三分敬畏,只盼着这位煞神早些走人,大气不甘喘一下。
王安风气定神闲坐在上首,偶尔抿上一口茶水,这茶勉强算是上品,富豪家中常备,而小富之家却要省得些喝,看来这些人实是怕得他厉害,把甚么好东西都掏了出来。
一边慢慢饮茶,王安风视线暗自打量着这一个赌坊,前次来得匆忙,这一次仔细看过,发现除去了引人神智迷惑,陷入赌局当中不可自拔的迷药之外,处处可见精巧物件,颇为讲究。
一侧桌上有大食国的锡质酒壶,瓷瓶虽是大秦白瓷,上面绘制却是异国风情,一个一个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想来这瞎子老吴虽然畏死,不愿出来走在人前,却也不肯锦衣夜行,非得要在隐秘处显摆自己挣了多少银钱,却也是个古里古怪的性子。
过不得片刻时间,宋老六便已转身出来,将木门小心关上,以王安风的耳力,能够听到机括转动的声音,显然那一道门也没有那么简单,宋老六出来之后,将原先掀起的一片毛毡子垂下来,方才垂手站立一旁。
王安风挑了下眉,将手中饮了小半的茶盏放在旁边桌上。
上一次曾听过的苍老声音再度响起,里面似有许多无奈,许多憋屈,缓声道:
“严令大人,这一次,却是又有甚么指教?!”
王安风装作没有听懂其中憋屈,右手屈指无意识轻敲桌面,道:“谈不得指教不指教,只是在下素来知道,吴老先生耳目众多,本事通天,是以有一事不解,想要相询。”
瞎子老吴不吃这奉承,只是嘿地冷笑一声。
王安风笑了笑,慢悠悠道:
“当然,这并非是强迫,而是交易。”
说着从怀中无心给了的那信封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朝着那边推了推,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价值颇大,宋老六神色变了变。
寻常赌坊盈利大多是‘抽水’,赌客多,抽得也多。
对于他们而言,百两银票不算多,也不是轻易可以无视的数字。
王安风微笑道:
“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宋老六在墙口处低声说了几句,苍老声音沉默许久,嘿然笑道:“定金就是百两银的银票,严令大人手笔着实阔绰,老瞎子佩服,佩服。”
王安风微笑道:“不足挂齿。”
反正花的是无心的钱,不心疼。
花多少跟无心说多少。
听得那苍老声音复又沉默下去,王安风敲了敲桌子,道:“怎么样,这银子,吴老先生到底是赚,还是不赚?”
瞎子老吴道:
“开赌坊的自然是爱钱,既然是真金白银送到了嘴边儿,哪里却有不赚这钱的道理?自然是要赚的。”
“却不知道严令大人这一次又是要托老瞎子做什么事情?大人武功高强,又出身公门,身家不菲,实在不知能在哪里用到我们这些个‘老鼠’。总不至于是要做杀人灭口这种脏手的活计罢?”
言罢嘿然笑出声。
王安风道:
“自然不是,在下想要托吴老先生找一个人。”
“只是找人?”
“只是找人。”
瞎子老吴沉默了下,道:“那老瞎子便有些话想要问了,是什么人这么值钱,找一个人就能够有一百两定金,合计二百两银子,就算是镖局,也算是一个大镖了。”
王安风缓声道:“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
“对,一个赌徒,年纪三十岁左右,出身山月坊,三越坊,善乐坊这三坊之一,家中有孤母,常玩骰子,无甚交好之人,身有欠债,已经失踪起码一日夜。”
“我需要吴老先生尽快将这人的身份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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