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衍阵的推演方向……指向了道宣。”
睁开眼后,宋伊人立马将自己受到的指引说了出来,他描绘了自己在阵法之中神魂所见的景象。
“猩红之火,应该就是东境意图谋取的‘愿力火’,阵法最终昭现出了模糊的身形。”
“我看到一个身着大袍的年轻僧人,站在高山之顶,眼里一片猩红,满是火光。”
宋伊人揉着额头,喃喃道:“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律子道宣?”
他忽然联想到了在鸣沙山外目睹的那一幕惨象。
律子的同袍,全部死于非命,死相极惨。
……
……
月牙山,第三座竹楼。
月光朦胧,照在屋楼前,一个青衫少年焦急的等待着。
竹楼的木门并未闭合,有风往来,吹动屋檐檐角的风铃,淡淡月光如蛟龙起舞。
白日在小榷山道场,浮岩的师傅受了“胖头陀”的重创,他按照云雀的话,在比试之后,就小心翼翼来到了月牙山,这里的守卫提前就接收到了第三座竹楼主人的意志,并没有阻拦,查看了一下道场的令牌符箓就直接放行。
师傅受到的乃是“神魂之伤”,真的能够治愈吗?
浮岩抿起嘴唇,自己来到月牙山的时候,那位年轻的云雀先生亲自出来迎接,但看起来面色有些疲倦,想必经历了白日那场神魂大战,任谁都不会那么好受……自己来访的时间间隔实在有些短了,不知道云雀先生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实在不敢打扰疗伤。
透过纸窗,他能够看到竹楼里模糊的景象,师傅自上午的比试之后,神魂受了重创便一直闭口不言,此刻意识一度陷入浑噩,被浮岩搬到屋子之后,维系着低首姿态,半跪坐在地上,云雀先生则是盘膝而坐,抬起一条手臂,五指贴靠在其后背之上。
蜂拥而来的月光便围绕着两人荡漾。
一圈一圈的气机。
很难想象,神魂之术竟然能引动如此异象。
“神海破碎,龙阙重塑,皎皎明月,引铸天魂。”
若有若无的声音,随着云雀的嘴唇嗡动,在竹楼的
四周响起,这道声音先是微小,再是扩大,最终笼罩在竹楼的上空,化为一片白色的浅淡结界,神圣而威严的气息在此凝结。
他的脑海一片宁静。
关于“神魂之伤”的治疗方法,数十条“可行”的方法在神海里纠缠,此刻一条一条剖析开来。
云雀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对宁先生许下了尽力治愈裴灵素的承诺……在去往灵山的路上,他会竭尽所能的,尝试自己想到的办法。
裴灵素的神魂,处于半封闭的状况,因为“白帝”的出手,导致神海的外层覆盖了一层坚冰,无法彻底破碎,坚冰不碎,那么神海便愈发惨淡,直至有一天无法抵抗侵蚀,神海沦陷。
而在小榷山道场,选择帮助这个叫“浮岩”的少年,不仅仅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
这对相依为命的师徒让云雀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还有一个原因……他需要尝试自己的理论。
这并不是一种不负责,相反,这是一种负责。
浮岩的师父,如果就这么抬下去了,那么即便小雷音寺慈悲为怀,面对如此程度的神魂之伤,恐怕也爱莫能助,更何况每一年,浴佛法会,都有修罗伤人的事件,遇上修罗量力而行已经成为了不需刻意去提醒的规矩。
不会有人搭救。
不会有人救得了。
云雀只对浮岩说了一句话。
“我尽力而为,若结果不好,你不要怪我。”
对那个少年,他实在无法给出圆满的承诺……师父传授给他许多神魂术法,而且以封印之术,烙刻在魂海之中,在离开小巽寺后,似乎是无意间破除了封印,每每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大量的记忆便倒灌涌入,关于“戒尘”早年救人,积攒下来的经验,如今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无师自通,根本不需要再教导。
浮岩的师父,神魂是被人以外力击伤。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瓷器,出现了裂纹。
想要弥补,就很简单,把裂纹修补好即可……这种神魂伤势,修补的难度,与裴姑娘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啊。
云雀在
心中默念了一句,他动用了师父记忆之中的“引月法”,将月光星辉引动,借助魂念,能够对破碎的神魂起到极佳的治疗效果,唯一的缺憾,就是耗费自身的魂念太大。
他明日还要去参加大比,尽力而为,如果透支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蹚水过河。
在详细探查了浮岩师父的神魂情况之后,云雀的心底其实稍稍放下,在他看来,这伤势比自己想象中要轻,“引月法”哪怕不能直接治好,也能稳住伤势,自己等大比之后,心力稳固,也可将其治好。
既然如此……那么便无须太急。
把自己的想法,都尝试一遍。
云雀在小巽寺闭关修行,也曾点拨过入寺的香火客,也曾出手搭救过“有缘人”,但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手拔除“神魂之症”。
宁先生对自己有大恩。
他不可轻易尝试。
大量的神魂记忆,需要一个载体去消化。
浮岩的师父,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云雀轻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轰隆隆的雷鸣声音在神海里回荡,一条条清晰的脉络翻滚,除却“引月法”,还有“合流”,“分渠”,“归一”……诸多神魂圣术,在记忆之中浮现,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词语,伴随着逝去师父的苍老声音,在云雀动用意念的时刻流淌起来,他的手指万分稳定,神情愈发平静。
这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
睁眼。
年轻的云雀,眼瞳深沉如大海,他的背后,一位披着古老麻袍,面容和蔼的老者,似乎幻化出了一副袅袅飘烟的姿态,与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抬臂,落指,像是在棋盘上落子。
浮岩师父的后背,就是那面棋盘,无数的经脉,勾搭成为棋盘上纵横的沟壑。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云雀脑海里轻轻响起。
“这病,要这么医。”
少年怔了怔。
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与此同时,背后无数月光聚化的幻象随即破散,抬头回望的少年什么都没有看见,微风呼啸,星辉缭绕。
好久……没有听到师父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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